不想话音未落,邱老爷先“啪”地一掌掴在他脸上,“你还有脸说?我前日听你娘说起来险些怄断气!要不是当时我不得空,马上就要提你来打一顿。你这会不说悄悄么么遮过去,还要来找打!”
这时邱夫人恰由卧房里打帘子出来,邱纶捂着半边脸,忙向她娘使眼色求救。
谁知她娘也不帮他,反剜他两眼,“你真是活该,谁叫你这么大了还不懂事?都说慈目败儿,果然是我往日太纵了你。你说要成家立业,我们听了自然欢喜,可这回你得听你爹的话,要娶只能娶那欧家的小姐。”
说着款款行来,并邱老爷一并坐在榻上,只管拿眼责怪邱纶。邱纶一看这两人的脸色架势,俨然是两座生不移死不改的大山,心知他们拿定主意不能轻易成全他。
他便一鼓作气,拿出先前的态度,只管威胁耍赖,“要娶我就娶尤妙真,要不然我就终身不娶,我马上就到庙里去剃头做和尚。”
邱老爷一条胳膊搭在案上,斜着身子乜他,另一条胳膊抬起来将他赶赶,“你去去去,你要在哪座庙里出家就说一声,我和你娘照顾你的买卖,给你多添香油多做供奉。”
邱纶见他们没有劝说之意,也就不提这话了,改说,“和尚虽不能做得,我也是不敢在这家里久住了。我这两日就搬出去,你们几时答应我几时领着妙真回来。”
此话一出,邱夫人的眼皮子跳了跳,想他这事情倒做得出,心下有些担忧。可想一想,这不是寻常儿戏,婚姻大事岂能轻易叫他拿去玩?便又冷下心肠收回眼去。
邱老爷哼着冷笑,“你少拿这些事来胁迫父母,我要果然给你胁迫了去,就不是你爹!你不在家住你就出去,你出去了能有手段过日子,倒是我们做父母的造化了。省得你成日在家好吃好喝的养坏了你,终日不长进!”
如此这般,邱纶心下一边是作气,一边还有点高兴。这时候他和妙真美事刚成,一刻也不舍得分开的。要不是顾及着有家要回,那头又有林妈妈看管着,到底有些不好,才肯三日有两日踏实在家坐着。
这下子倒还成全了他,于是只管回房叫丫头收拾东西。长寿听见来劝,见劝不动,就说要跟着他去。
他不理会,把手摇一摇,“你去做什么?你只管在家替我打听着消息,倘或老爷太太有松动的意思,你就到九里巷去告诉我,我马上回来。”
长寿抄着手摇头,“三爷,我看难,这会连太太都不帮着您说话了。”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不信他们能犟得过我?你瞧着吧,我这次出去,身边又没带着人,十天半月他们还可,过个一二月,他们就要急得跳起来。”
这话原也有些对,邱夫人在屋里听见他果然在收拾东西,就急着想来劝。
不想给老爷拦阻住,“你不要去劝他,你越劝他他越得脸,越是要跟你硬到底。这些年来,还不就是因为你总是放心不下,才惯他到如此地步。我的太太,这回你听我的,要走就让他走,又饿不死他,我不信他还能翻得了天。他果然翻了天,我倒认准他是个能成器的孩子。”
邱夫人细细一想,很是这道理。只是做娘的未免心软,自己不好出面,就叫大奶奶去劝两句。
大奶奶在这些事情上倒还可用,不像二奶奶,对不相干的事也不大挂心。大奶奶的为人,就是与她不相干的她也替人急,不过是急于去破坏。她似乎天生见不得人好,何况是邱纶,在家小霸王似一般,又不大敬重她这个长嫂。可不得趁此时机挫挫他的威风?
因此上,走到这屋里,说是来劝,暗里却在拨火,“三弟果然是要搬出去?你搬到哪里去呀?外头到底不如家里好,就是朋友家,住一日两日还可,时日长了,人家嘴里不说,心里也要烦。”
邱纶也不起身迎她,就在椅上翘腿坐着,“我搬到哪里去也不与你们相干,大嫂,你要是来替娘做说客,我劝你还是免了,我说下的话没有回转的余地,除非答应我和妙真的婚事。”
大奶奶自择一张椅子坐下,无不惋惜地叹着,“我看这件事你是敌不过老爷太太的,我方才过来太太还说,你果然要去就放你去。他们是铁了心了,三弟,你何苦来,为个女人闹得兄弟父母之间都不高兴,值当啊?”
“不是我要和大家过不去,是你们要和我过不去。等你们过得去时,我自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