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这么说过。”恰克在她的视线中垂下眼帘,“好吧,女儿,当着那些臭小子的面我从不会这么说......但既然我也有偏爱,那么我想我的孩子们有偏爱也是常情。我只是......我只是还不习惯这种感觉。”
他抬眼。
“你确信自己的感情是真挚的吗?当我创造爱情时,我同样给爱情增添了无数个附加项。喜悦、痛苦、收获、失去、热情、冷漠......这些都是在爱情中你必须面对的问题。人间有种说法叫门当户对,可你们,你们简直差得太远。”
这话听着像是殷殷的关切,菲比不由得柔和了声线。
“我是作为一个人类开始喜爱他的。”她缓慢地说,在天父面前剖析自己,“在湖畔,荣光注入我的身体,激活了我作为天使的部分,这种喜爱就变成了偏爱。不仅仅是针对彼得,还有我在人间的‘家庭’,师长,朋友......作为菲比,我知道自己该如何对待他们,但作为拉结尔,我陷入了混乱。于是在某个时间段,我决定无论如何自己都要保持他们的特殊性......我猜这不仅仅是因为残留的感情,还是因为我想抓住自己作为人类的一部分。”
“一个天使想抓住人性。”恰克打趣地说,“我依稀记得过去天堂的主流论调是什么:天使是完美的造物,而人类是残缺的。”他嘴角带笑,伸出双手,“现在你却告诉我,你宁愿抓住自己作为人类的部分,莫非天使的完美还比不上人类的残缺吗?”
菲比试探地将手放进父亲的掌心,就像小时候那样。
小时候,她曾抓住这双手靠在他膝头听时间尽头的故事;她曾抓住这双手被他带着在天际遨游;她曾抓住这双手看他挥洒神光,看世间万物俯身跪倒、仰头朝拜,“我主”,他们在叫喊,“我的神”。
恰克看着她,那目光几乎是鼓励的。
菲比不愿让他失望,她从不愿让他失望。于是她近一步剖析自己,像条跃出海面的鱼,把所有一切都不加掩饰地摊开在阳光下。这种坦率一瞬间是无限爽快的,但时间长了却会招致痛苦,只有再次潜入隐藏的深海中才能得到缓解。
“我不想完美,”她说,“只有感觉过苦涩,才可尝出甘甜;只有感受过失望,才会满怀希望;只有感受过不幸福,才能体会幸福。人类的感情是如此丰富,将天堂都衬得如同白纸,看看我的兄弟们,他们难道不是在坠入人间后才开始变得有‘人情味’的吗?现在我很幸福,爸爸,虽然过去我也很幸福,但这是我第一次知道什么‘是’幸福。”
恰克震动。“但你有没有想过这种偏爱和幸福可能是短暂的。你的人类现在是特殊的,可也许明天,也许下一秒,他就会变成一个平板的符号,变得和其他人类没有什么两样。到那时你就会感觉到不可忍受的怅然若失,这是爱着全部人类不会带过你的痛苦。”
这是理所当然存在着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