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心里虽已信了,只是多年的习惯改不了,一吐口就带着试探的意思。
青阳子面色更冷,道:“若只如此,你们铁槛寺的和尚就做的。也罢,你家既非真心求解,就此别过!”话音未落,已是毫不迟疑的转身提步就走。
贾母和贾政都愣住了,万想不到这道人性情如此之硬。
展眼之间,青阳子已出了正厅,贾政拦之不及,在后头疾步追赶,赖大原是守在院落里的,见这情形,忙跪地,拦住去路。
贾政好言好语,又把贾母疼爱孙子之心说的极悲苦,才叫青阳子稍霁。
贾母在厅堂里才松一口气。青阳子这样不给留脸,贾政母子却心悦诚服,越觉这是高人真性情。
贾母一面叫鸳鸯亲自去把贾宝玉的玉拿来,一面还道:“他们出世的人,一心里只有修行,人情世故半点都不放在眼里,这般耿介,方是他们的好处。”
鸳鸯应下,又问:“不知请不请宝二爷来?”
贾母迟疑一下,才道:“罢了,叫他也来。先往太太屋里住脚,若果然用他,在令他倒这边来来不迟。”
鸳鸯刚出后门往大观园去,谁知登头就碰上一行打着灯笼的人,远远的忙问:“是谁?”
却听里头一个熟悉的女声,笑道:“鸳鸯姐姐,是我们。”
却是袭人有心,她日日留心上院正房里的动静,想要再讨好老太太和太太。她见今日好几拨人急报贾母,忙打听清楚了,又放了一个小丫头在当正的甬道上守着,果然等到了信儿。忙不迭催促贾宝玉穿戴妥帖了,她亲自带着几个粗使的丫头嬷嬷给送到正院里来。
鸳鸯见是袭人和宝玉,便笑道:“老太太正要寻宝二爷前去呢。”
袭人推推闷闷不乐的宝玉,笑道:“我度量着,必然有这一遭儿。姐姐知道我们这好二爷,很不愿意见那些神仙僧道,我只怕误了事,赶忙央他换了衣裳过来,谁知还是耽搁了,倒烦劳姐姐出来找我们。”
鸳鸯看宝玉带的人里头并无晴雯、麝月、秋纹这样的大丫头,唯有袭人一个显眼的,便知道她意在求功劳,也不说破,只点点头笑道:“老太太叫宝二爷先到太太房里坐,许是不用勉强二爷去见呢。只把那宝贝给我,我奉到前头去,看仙师怎么说。”
贾宝玉拧着眉头,方要说话,袭人忙拽他袖子,只得又忍下来。等袭人亲自从他颈上摘下那玉,用自己的帕子包了,递给鸳鸯,贾宝玉才又摔摔打打的泄愤似的往前面去。
袭人冲鸳鸯讪讪一笑,赶忙追上去,一面走一面拉住贾宝玉的手,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
鸳鸯以目相送,只觉得宝二爷待袭人大不如前,心下叹了一回,自己往正厅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