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嬷嬷撑着一口气,要起身说话,贾敏忙命丫头扶她起来靠在倚枕上。

“还请大夫先去书房,好歹开个药方吃药。”贾敏见朱嬷嬷有话,命人请大夫去外书房开方子。

“林夫人,我怕是熬不过这一遭,只我这里有一桩心事放不下,要请求夫人帮忙。”朱嬷嬷气力不足,说话又慢又低。

“朱嬷嬷原是为我家奔波劳累所致,你放心,我再命人去请别个大夫,必能好的。”

朱嬷嬷缓缓摆手,这些安慰之言就罢了,她得把该说的话说完:“好叫林夫人知道,我在您娘家荣国府认了个义女,那孩子规矩聪颖,贾老封君答应贾家大姑娘入宫后就把孩子的身契给我……我怕等不着了,求夫人把我那女儿接出来,送去都中鼓楼西大街锦绣绸缎铺。”

又示意丫鬟从她随身行礼中取出一红木匣子,“这匣子里是我这些年的梯己和绣谱,都留给我那女儿。”说着缓缓从怀里掏出一块绿莹莹的玉环,放到丫鬟手里,叫她奉给黛玉,道:“这块碧玉蟠螭环是当日惠皇后所赐,送给姑娘玩罢,也是留个念想。”

贾敏听闻朱嬷嬷在自己娘家认了个女儿,病成这样还要为女儿打算,不禁感同身受,眼里淌下泪来。

又见她将先后赏赐的玉环给了自己女儿,更是感念,连连答应。

朱嬷嬷深知人心,恐怕自己闭眼后生了变故,又道:“还请夫人屏退旁人,有些话我想对夫人说……”

贾敏命丫鬟好生将黛玉带出去,房中只留了她自己和内管家。

朱嬷嬷才将荣国府二房太太请红倌人教导大姑娘、大姑娘奶母暴毙、二老爷纳新等事一一道来,那位史太君心思太深,她要防着贾家那老封君唆使贾敏变卦。

“若非我现在这光景,这些事我只会一辈子烂在肚子里,不教人知道。但我心里猜想夫人恐怕有把女儿嫁回母家的心思,我在那里多日,那位王氏夫人胆大目空,且对您似有嫌隙……若有朝一日,老封君去了,那林姑娘……我也成了娘,夫人的心思我懂,却还得劝夫人慎重。”

贾敏惊得眼泪都停了,心里头正如惊涛拍岸,“这!这……”

朱嬷嬷歇了一会子,才又道:“夫人多年未能回去,不妨使人细细打听,那家里上下极宽泛,便是街上的孩子都知道荣府有个含玉而生的哥儿,哥儿周岁抓了胭脂,也爱吃胭脂,只喜同姊妹玩耍……”

这些她全然不知,三节两寿每每上京送礼回来,秦嬷嬷等人皆说的花团锦簇,就连母亲的心里亦是如此。

朱嬷嬷又下了一剂狠药,“贾老封君常把娘家侄孙女接来,与那位衔玉而生的哥儿同吃同住。我回扬州之前,老夫人已将那位姑娘接到家里过年,像有长留家中养活的打算……”

忽而话锋一转:“本该好生教引姑娘,只我这一病……夫人命人将我那女儿送去绸缎铺时,只需吩咐一声,自会有人另寻了女使嬷嬷给府上,好生服侍教引姑娘。”

这般说了,只要这位林夫人还爱重她自己的女儿,就会把绣儿捞出来,送去她干舅舅那里。

贾敏心乱如麻,只令朱嬷嬷好生歇着,就扶着内管家的手回正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