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玄:“等。”

师青玄想不明白,那桥上的老头自然是明白了,抽着旱烟讪讪地说道:“你倒有些见识。”

贺玄懒得与他多作解释,师青玄却又不能像从前那样追着他去问了,只好倚着奈何碑席地坐下,呆望着冥河畔这白天黑月。

冥府没有日月轮换,他也不知究竟等了多久,只觉得腿已经全坐麻了。一晃神间他环顾四周,发现窸窸窣窣的孤魂野鬼突然多了好几倍,全围在这冥河边像是也在等着什么。

他陡然醒悟,是马上要到鬼月了。

虽然鬼月十五才是中元,但整个鬼月都是一年里阴气最盛的时候,恐怕这冥河鬼门也最为虚薄。一入鬼月,也许河中屏障凭贺玄之力即可洞穿了。像是应了他心中所想,不远处坐着的贺玄也站起身来,向着河边走去。

师青玄连忙站起来想跟上去,站起身来的一瞬间全麻的腿过电一样。

“嘶——”他忍不住抽了口冷气。

听见声响,贺玄回过头来,像是刚想起有他这个人似的,看看那冥河水,又看看他。

师青玄略一思考他这眼神,突然像从头到脚被浇了一盆冷水。贺玄叫他带路,可从来没说要带他一起回去。他凭什么要带他一起回去,难道他还真是他的“明兄”不成?他的兄长师无渡害得贺家全家惨死,他又霸着贺玄的命格过了几百年的神仙日子,贺玄要是想把自己撂在这冥府自生自灭,任鬼气蚕食,自己也只有认了。

师青玄一时间愁肠百结。

贺玄站在河边想了片刻,朝他三两步迈过来,手下利落地撕下自己一片带着水波暗纹的衣角来,扬手便扔在师青玄脸上。

师青玄接下东西,不解地望着他。

贺玄道:“系上。”见他还是一副懵懂样子,又道,“怎么,很想喝几口冥河水,好继续过你那心安理得的神仙日子吗?”这人说话总是这样,三句话里两句都长着倒刺。

师青玄面色一阵红白交错,赶紧把那带着玄鬼法力的衣角系在脸上。他被那老头问得五迷三道,真是把这茬给忘了——奈河桥下忘川之水,了断前尘千错万悔。

幽冥水府里贺玄字字如刀的质问还如犹在耳。

“正因为不知道才更可恨!他凭什么什么都不知道?!”

贺玄哪会给他这忆苦思甜的机会,他见师青玄捂上了口鼻,便一掌将他推落冥河之中。

冥河看上去和人河一时无两,真是要身处其中才知道厉害。师青玄只觉得天旋地转,那河水就像把贺玄生生拽进豁口的鬼气钩子似的,无孔不入地钻进他身体里去捞,像是要生生把魂给全扯出去,不拆得他骨肉分离誓不罢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