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武安侯家中很是普通,对比二人的穿着打扮明显富商家境更为殷实,不过一时感念提了这个话头后也深觉有些莽撞。本准备描补说是玩笑之言,没想到富商并未看不起衣着寻常的年轻武安侯,立马取了贴身常年佩戴的玉佩交换信物。武安侯深受感动,本是人家救了自己,结果最后还舔着脸高攀,把贴身佩戴剩下的唯一一件比较贵重的东西交于富商,乃是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如此便定了儿女亲家。

没成想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再见时往年白身之人便成了高高在上、位高权重的武安侯,正风风光光带着兵士受百姓们的夹道欢迎。光这个封号就知道这位挣下的军功有多大,多受当今器重和厚爱。富商一看对方侯门高府,不敢再有攀扯之心,一边为只有一面之缘的老友高兴,一边也歇了相认的心思,回去就安排独女的亲事,当年的约定只当是年轻时的戏言。

富商歇了心思,可武安侯还记着呢,当年要不是富商相救,哪有现在的满门荣耀。回京第一件事儿便是派人寻找一位姓孙的富商,当年结亲也离不开二人都是京城人士,嫡子现在还未说亲就是念着当年的约定,为此也不知受了老妻多少埋怨。侯爷想找的人自然是轻而易举,不过三日孙家大大小小的事便呈到武安侯桌前。

之后便是重提亲事,哪怕孙老爷再三推拒,武安侯仍要信守诺言,还拍着胸脯保证未来儿媳嫁到侯府绝对不会受欺负。于是这二人的婚事便提到了日程,毕竟两位年龄都不小了。只是侯夫人终归是意难平,当年侯爷回来说到此事,侯夫人那是一百个愿意,毕竟是自家高攀,况且人家救了夫君性命,否则留下孤儿寡母如何是好。可现下两家翻了个个儿,而且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家世相差过于悬殊。侯夫人当然希望为嫡子谋一位名门闺女,自家儿子值得最好的,怎能配一阶商贾之女,简直是贻笑大方。可耐不住侯爷坚持,只得同意,可对这桩婚事便没那么重视,对未来儿媳妇便起了轻视不喜之心,认为对方故意仗着当年的恩情要挟自家。

所以得知未来儿媳妇竟然在大街上被人抢了去,侯夫人非但没有担心,反而松了一口气儿,儿子终于不用再被这桩婚事拖累。

武安侯自然是忍不得的,直接带着嫡子揣着长枪杀到李府门前,要他们交出李长卿,交出孙家女。可这孙家女也是个烈性的,被掳之后趁着李长卿不备,一头撞到床头,霎时血流如注,当场断了气儿。李长卿哪见过这阵仗,当时就吓得那物事直接软了下去。

父子二人只得了一具尸体,若不是闹得厉害,李府都不会承认掳了孙家女。最后为了安抚武安侯一家,孙家他们压根没放在眼里,只得将最得宠的幼子李长卿流放外地,永世不得回京。

武安侯要继续闹,告到御前去,可有人求到侯夫人那里,侯夫人以武安侯府新贵扎眼,不可刚回京城就得罪劲敌,免得日后官场难行,连累儿女为由,劝说武安侯息事宁人,接受这个处理,都永世不得回京了,这惩罚够重了。武安侯最后只能这般,没帮老友为独女报得大仇,武安侯心内甚是愧疚,不敢面对好友,两家遂慢慢断了来往。

说是流放,根本是李家托了关系将人放在邑城,过了风声之后还谋了个县令的差事。李家夫人心疼幼子,贴补了不少家当,李长卿只是换了个地方生活,还离了父母亲长管教约束,更是如鱼得水,丝毫不觉有何不适,安安心心在清河县当了将近二十年县令。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猪年大吉~~~

第157章 佛门本是清净地,无可奈何惹尘埃

县令李长卿除了风流本性外,他少时敢在皇城根儿上、天子脚下那般做派, 自然是依托背后强悍有力的本家。李府乃当今元后之母的娘家, 与元后乃表姐弟的关系,真论起来太子该称这位没大几岁的李长卿为表舅。

这李长卿又是老来子,自出生就是整个李府的宝贝疙瘩, 连素日里最为严厉的李老太爷都对老来子宠爱有佳, 这是他老当益壮的证明啊, 满京城谁有他有福气。阖府宠着、爱着自然就养成了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秉性, 又甚是喜爱美色,家里觉得他年纪小闹不出什么乱子也就没狠下心管教,谁知踢到铁板,直接被逼发配外地。

后来武安侯因伤病去世,没人再管着限制李长卿回京,李府老太太一封又一封书信召小儿子回京。结果这李长卿在清河县待舒服了,已经成了紫云庵幕后的小金主,里边的鲜嫩小尼姑基本都跟过他, 乐不思蜀死活不回京去。

待在清河县有钱又能寻美尝鲜, 上峰同僚都因着京城李家的势力不敢多得罪他,处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李长卿又没上进心, 也不争政绩往上爬,就准备待在县令上不挪窝,别影响他寻美,又不是什么大毛病,男人们都懂。所以对这位贵公子那都是让着、捧着, 他又惯会玩乐和做人,来邑城不到五年,各家各处但凡有点家世的人家都跟他称兄道弟,好不亲热。

李家老太爷和老太太去世后,虽然当家大哥不似父母这般溺爱弟弟,可绝对堪比亲儿子,逢年过节总不会忘了这位远在外地受苦的弟弟,那是成车成车的好东西送着。外地再好,哪里能比的上京城家里,李府的人都觉得李长卿在外是受苦的,可不就心疼怜惜些。

李府掌家人每每找机会把李长卿往京里调,李长卿就写上一份情真意切的书信回京,大意总是年少不懂事,惹了人命官司,这是他该受的惩罚,不能因为事主去了就免了,他愿意自我流放用一辈子赎罪,现下能做一县知县已是舔着脸,不可再妄求过高。且李家家大业大,政敌过多,若是有心人翻出旧账牵累阖府,那可就不美了云云。写的李家掌家人每每流泪感叹弟弟长大了,知道为家族考虑,更是恨不得把阖府的好东西送到清远县。

李家自认为这位小爷一辈子不得高升,不得回京是苦事,对他发展出一个庵的美女之事根本全然不知,还以为他真的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可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李长卿巴不得一辈子待在清河县。

李长卿这人也不全是个酒囊饭袋,只知寻欢作乐。在政务上还算可以,旁边又有实干忠心的人帮衬,所以清河县的政务虽然不是拔尖的,可也排在前边。他又不缺钱,不会做些中饱私囊的贪墨之事,处事还算公正,百姓们因着不知道他喜好美色,对这位县太爷还有些赞誉之声。

有了李长卿在,这紫云庵自然是越来越变味儿,发展十几年后便成了邑城豪门权贵的寻欢作乐之所。毕竟这些人若总是往家里纳美妾,总是出入青楼楚馆总归于名声上有碍,出于爱惜羽毛的考虑,有紫云庵这么好的遮掩,自然是乐的光顾。

综合各种原因这紫云庵才能发展到现在,若不是江映蓉幕后操作,怕是不知不知多少年才会露出马脚端倪。

李长卿这位金主自然是第一时间收到自家享乐窝出事的消息,当然首要之事则是把事情先压下来。可事情完全超出人力能控制的范围,被酒色快掏空身子的中年李长卿终于不知所措起来,赶紧一封书信送到京城,希望大哥能救他一救。

先不提李家掌家人接到书信多么震惊,多么痛心,原来闹得沸沸扬扬的佛门之事还跟自家小弟有关,此时他还不知道这是李长卿一手养起来的,若是知道恐怕更是痛心疾首。只是李家掌家人的回信还没到,雍王已经带着人马杀过来了。这紫云庵主持虽被警告不可攀扯,李长卿已然尽力扫清各种痕迹,可紫云庵主持被关怕了,也顾不得警告,全都吐露出来。

一跟太子沾亲带故,雍王处理起来就不得不小心谨慎一些,生怕一个不好被安上与东宫为敌的标签,尤其他现在明面上可算是最后一个向着太子的一派。

雍王负手站立良久,思索着该如何处理李长卿的事儿,是先密而不发、收集证据,回禀了父皇后再作定夺,还是兵贵神速直接拿下李长卿。父皇如今对于太子的态度到底到了哪个地步?雍王主要担心前者可能会让父皇误会他办事不利,这紫云庵的大部分现银收入可都是进了李长卿的口袋,寺院田和水塘等产业可不如普济寺。又担心后者父皇会觉得他故意剪除太子一脉势力,即便当时不想,事后万一又想着太子的好,难免会有此想法。且若是直接办了李长卿,直接得罪了太子的一干外戚,两府的势力加起来可真是个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