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虽未大亮,街上却已响起劳作的声音。系着围裙、头戴白巾的中年妇女,抱着一箱葡萄酒,身手敏捷地朝一栋公寓跑去;车夫拿着刷子,埋头搓着马镫、马车的污泥;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从黑栅栏里走出来,一边亲吻手上的厚信封,一边放浪形骸地大笑着,旁边有人对她指指点点,她反倒满不在乎地飞过去一个媚眼。
这些人可能都曾冷嘲热讽过白兰芝,但嘲讽白兰芝并不是他们的主业,他们也有自己的生活要过。
流言有时候令人悚然,有时候也不堪一击。
白兰芝的惧意消散了一些,若有所思。
他们穿过精准排列的建筑,经过协和广场、凯旋门,走到郊外,天光已然大亮。林野平整而开阔,树叶随风而动,簌簌发响。日月经天之间,万物始终岿然不动,长盛不衰。她看着白云,看着青草,后脑一阵清明通透,烦恼好像也随风而逝了。
踏上天鹅岛后,他终于停下脚步,侧头看向她。
她笑着,眼眸闪亮地回望过去。
他顿了几秒钟,才低声开口道:“白兰芝,奥黛尔的言语并非无懈可击,这一点你自己也清楚。我可以帮你,但我更想让你重新认识自己。”
他专注地看着她,抬起一根手指,遥远地描绘着她的轮廓:“你知道么,倘若你相貌丑陋,你有可能是那名妇女,做着搬葡萄酒的活计;倘若你相貌平凡,你的身份可能更加卑贱,靠出卖身体而赚取蝇头微利。你看到了她们不能看见的世界,学到了她们不曾了解的东西,得到了她们从未体会过的便利,你应该感到庆幸。”
“白兰芝,”他放下手,口气轻淡地叫着她的名字,“你可能无法想象,生来丑陋的人命运多么坎坷,他们会多么羡慕你。所以,要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