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里克则轻笑了两声,不紧不慢地抛出一枚威力强大的炸弹:“忘了说,我到这里来,除了为自己澄清,还想听奥黛尔女士的澄清。”
说到这里,他随手弹了一段奥黛尔的乐曲,刚好弹的是比较舒缓、低沉的曲调,气氛竟被烘托得有些凝重:“我怀疑这些曲子,并非奥黛尔女士的原创,还请奥黛尔女士给出一个详细的解释。”
这句话不啻于溅进滚油锅中的一滴水,场面刹那间混乱了起来,一双双或震惊、或怀疑、或愤怒的眼睛望向他。一个乐迷怒气冲冲地说道:“这位先生,就算奥黛尔女士污蔑了你,你也不用把这盆脏水再泼回去吧?这样实在有失绅士风范!”
“对,奥黛尔女士的曲风是独一无二的。即使您列举了几首使用卡农技法的曲子,也不能说明什么。要知道,天才之所以称为天才,是因为他们的想法天马行空,不受规矩所束缚,就像是并不是所有的剧作家都对剧作法如数家珍一样,奥黛尔女士可能也并不知道自己的曲子用了卡农的技法!”
这位乐迷不是傻子,他看出来了奥黛尔的忐忑不安,但他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放在心尖上的音乐女神会抄袭,只好如此自欺欺人地说道。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言语也大大纾解了奥黛尔内心的无措与不安。她一边听着乐迷的辩驳,一边跟着连连点头,觉得他说得十分有道理。她之前有个同事,虽然唱歌唱得十分动听,却从未专门学过声乐,也说不出来技巧。她的气息、唱腔堪称浑然天成,吸引了不少死忠的歌迷。她现在的情况和那位同事何其相似!
她的想法不无道理,却忘了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她的同事有真材实料,而她没有。
“是么。”埃里克淡淡莞尔,“我这里有个游戏,是否真才实学,一试便知,就看奥黛尔女士敢不敢和我玩了。”
他的嘴角轻蔑地勾着,眼神挑衅意味相当浓烈。
奥黛尔的乐迷一下出离愤怒了:
“作为一个绅士,如此针对一个女性真的好吗?”
“奥黛尔女士当然有真才实学,就怕你没有!”
“奥黛尔女士,我们将是你最坚实的拥趸,不要害怕,给这个嚣张的人一点颜色瞧瞧!”
“欺人太甚,真的欺人太甚!本来就是他先模仿你的曲风,现在却倒打一耙说你抄袭,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一波高过一波的声援是一把强劲的打气枪,把奥黛尔漏掉的自信又充了过去。她听着他们的呐喊,看着他们热切的眼神,渐渐坚信不疑自己是一个才华横溢、见闻广博、眼界超凡的女子。她额角的冷汗奇迹般的蒸发了,嘴唇也不颤抖了,背脊缓缓挺直。况且,她还有系统作为底牌,系统里有成千上万首曲子随她取用,她还能让系统暂时接管她的身体,演奏四种不同的乐曲,眼前这个男人再厉害,难道有系统厉害吗?她在这个时代的音乐界已经属于神的存在了,没人能将她打败!
不知道卡农怎么了?说不出乐理又怎么了?只要她能源源不断地创作乐曲,哪怕她是一个大字不识的文盲,也会被这群乐迷奉为举世无双的天才。
想到这里,她心安理得地绽出一抹微笑:“说吧,什么游戏,我陪你玩就是了。”
埃里克看了她一眼,就移开视线,不再看她。他收起唇边浅淡的笑意,露出之前那种冷冽而强势的气场:“很简单。双方各自挑选一个人出来,在钢琴上随机按下四个音符,然后根据这四个音符即兴创作一首曲子。谁的曲子更容易让人记住,谁就胜出。”
四个音符,即兴创作成一首曲子。
听上去好像很简单,只要配出合适的和弦,再反复弹奏那四个音符,似乎就是一首像模像样的钢琴曲了。但真的有这么简单吗?早在古希腊时期,毕达哥拉斯就在探究音乐为何悦耳,他根据井然有序的音程,计算得出了音乐的和谐比率。换句话说,音乐的和谐动听是有数学规律的,并不是随便按就能按出来。一些钟爱巴赫的音乐家,更是终其一生都在研究巴赫对位法的奥秘。音乐想要悦耳,想要动听,真的没有想象得那么简单。一般作曲家,要么像数学家一样呆板地套用曲式,要么几乎是走遍欧洲,一路走一路听,培养海纳百川的乐感。
乐迷们听见这个要求后,却都长松了一口气。他们比谁都清楚,奥黛尔可能别的不行,乐感却是一流中的一流。毕竟若无绝顶的乐感傍身,她是根本无法创作出那么多脍炙人口的歌曲。
他们都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希望她能自信满满地答应下来,狠狠打脸这个狂妄自大的乐手。完全没有发现他们心目中的女神正在大颗大颗地冒冷汗,手指不停地颤抖。
埃里克则轻笑了两声,不紧不慢地抛出一枚威力强大的炸弹:“忘了说,我到这里来,除了为自己澄清,还想听奥黛尔女士的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