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的身体已放松了下来, 语气却依旧冰冷:“你想说什么。”

“我知道他们来者不善,有人打砸了你的珍藏,有人抢走了你的东西,还有人想要剁下你的手换取赏金……”

“你让我放他们离开?”

白兰芝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你听我说完好不好?我一直记着你跟我说的那些话……你说,你的过去非常糟糕,肮脏、卑鄙、血腥,这些词语我甚至连顺序都记得。”

他看她一眼,瞳孔已恢复正常大小:“所以呢。”

白兰芝思考了一下,毫不犹豫地出卖了奥黛尔:“奥黛尔跟我说了剧院幽灵的故事,说你就是剧院幽灵。她说你的性格冷酷,稍不如你意,就会砍手或杀人,她还说你长得像风干的骷髅……”

埃里克忽然反手扣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拽到身下,冷冷地迫视着她,金眸亮得骇人:“你想离开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白兰芝无奈地道,背上急出了一层薄汗,绞尽脑汁地思索着如何快速安抚他,“是我不想让你离开我……还记得当初你为什么总是拒绝我,不想让我了解你的过去么?我不想让今天发生的事情,成为未来某一天我们之间的隔阂……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可能性,我都不想。”她捧起他的面颊,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放他们离开,忘记过去,什么肮脏、卑鄙、血腥和你都不再有关系……和我开始新的生活,可以吗?”

话音落下,回应她的是沉默。

她听见了他急促沉重的心跳声,也听见了地面震耳欲聋的呼救声,甚至隐隐传来了烈火焚烧的“哔剥”声——有人在推搡踩踏之下,没能拿稳火把。

接着,落水声响起。地下迷宫的中央是一大片湖泊,应该是岸上的人慌不择路地跳进了水里,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这是一个错误到极点的选择,水下藏着一个竖着倒刺的牢笼。

混乱之中,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怪物杀人了……怪物要把我们困死在这里!”

有一就有二,不少人都开始哭诉“怪物”的可怕行径。

半晌,他终于开了口,却不是回答她的话,而是说:“……我没想杀他们。”

“我知道。”

他闭上眼,颈间的喉结微震:“我不是怪物。”

“我知道。”白兰芝一根一根地扣住他的手指,声音很轻,“虽然你总是骗我,在我面前一会儿是og先生,一会儿是剧院幽灵,但自从那天你陪我走遍大半个巴黎,带着我看日出,告诉我要庆幸命运……我就知道你是善良的。”她吻了吻他的手背,“你知道么,我再没有抱怨过自己的命运,不管它对我做了什么,因为至少,它让我遇见了你。我不会在乎其他人会怎么看你,你是我的埃里克,是我一个人的珍宝,我会好好地爱护你,照顾你,永远也不会离开你。”

她抬眼,与他对视,想起之前第一次亲吻他时,他眼中似乎一闪而过脆弱。那时的她以为是错觉,现在才发现并不是,他的眼中真的压抑着无措和脆弱。

火光攀上穹顶,黑烟弥漫,越来越多的人跳进地下湖泊里,人群如被沸水惊扰的蚂蚁般四处乱窜。

白兰芝尽量让自己不去听那些呼救声。尽管这些人都是自作孽,但他们若是在此死去,罪孽一定都会加诸埃里克的身上。她不想让他背负那么沉重的罪。

人有千万种模样,命却只有一种轻重。

周围应该有通风的专用通道,不然不太可能支撑那么多蜡烛的燃烧。尽管如此,白兰芝还是闻到了烧焦的味道。

不知过去了多久,他终于微动双唇,低声说道:“我放他们离开。”

话音落下,他侧过头,手法奇诡地拨弄着石壁内嵌着的机关。几乎是同一时刻,镜宫里的铁树不再发光,入口开启,里面的人连忙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地宫内的壁毯滑落在地上,露出通风的石道。所有人都连滚带爬地朝新石道跑去,生怕晚一步被困死在地宫内,只有少数人还在留恋包袱里的财物。

看着逃跑的人群,莫名地,白兰芝的鼻尖有些发酸。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成熟有理性的男人,而是一只试图和人类建立信任的野兽。听说,在抚摸野生动物的时候,要将手放在它们能看见的位置,先让它们熟悉气味,再慢慢触摸它们的毛发。于是,她擦掉眼泪,像尝试去抚摸动物一般,把手放在埃里克能看见的地方,没有直接触碰他的面具:“让我看看你的脸,好么?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都不会改变对你的态度。”

“好。”

他无条件的纵容,让她再一次掉了眼泪。

尽管他的身体已放松了下来, 语气却依旧冰冷:“你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