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任只在旁听着不说话,心里也如林如海一样翻腾:这小子一心不学为官之道,却把官场看得如此之透,可惜了。又想着他即已中了府试,院试之日也不远,不足十岁的秀才到底少有,等他被别人捧起,不怕他不改了心思,看向蔼哥儿的目光又火热起来。
这让蔼哥儿后背直发凉:“二爷?”
沈任这才收起自己的目光:“接下来还有院试。即是有人怀疑你府试成绩,院试更要好好准备,争取比府试的时候考得再好些,好堵那些人的嘴。”
竟然这样转移话题?蔼哥儿深深看了沈任一眼,却发现人家一点不自在也没有,只好认命地点了点头。
林如海那日带贾敏黛玉归家之后,再没与蔼哥儿说过自己密折直奏之事,却将四书五经给蔼哥儿细细讲解起来。沈任听说林如海改教这个,自己停了对蔼哥儿的教导,一心给询哥儿开蒙。
等到房氏出了月子,自己又去林府谢过贾敏一回全了礼数。贾敏又将自己家里重新清理了一回,打发了几个看上去不妥当的,两家后宅经营得铁桶一样。
蔼哥儿此时放心备考,还能分出心思关心王家后继。杨森也不知道是怎么与京中交涉的,竟然真把王化当成了扇动学子罢考的首恶之人,而王服竟然不再管狱中儿子的死活,带着全家人举家搬离扬州了。而他们一家离开扬州没多远,竟然就遇了水匪,合家坐的船被人凿穿,一家连主子带奴才葬身水底。
尽管心里觉得不对,蔼哥儿还是没向杨仪打听此事——那小子心虽粗,可身边时时有一个杨保,再说总是利用人家,蔼哥儿自己的良心就不大说得过去。
一时扬州城里明面上难得地风平浪静起来,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好在蔼哥儿沉得住气,林如海与沈任更沉得住气,两府默契地只做该做之事,别事一概不理。就是贾敏与房氏,也把能让推的应酬推了,理由就是家有考生,请大家多多担待。
就在这样有些诡异的氛围之下,院试一天比一天临近,蔼哥儿想着与李先生之约,对沈任说出了想让李先生与自己一起去省城的话。也不知道沈任与李先生怎么说的,出发那日竟然真的与蔼哥儿一同出现在码头。
“沈越。”杨仪又远远地向着蔼哥儿挥手,边上还是杨保带着笑意看着。蔼哥儿自是上前将李先生介绍给他们,等双方揖让过,才笑对杨仪道:“这次有李先生跟着,就不到你那里打扰了。”
杨保听了微微一笑:“这次只仪儿一个去省城,正要请李先生一并照看一下。”
蔼哥儿有些好奇:“杨大哥不跟着?”
杨仪忙道:“他也要准备今年的秋闱呢,父亲说我只会给他捣乱,不许他分心。”又拉过蔼哥儿悄悄道:“其实是家里要给他相看。”
蔼哥儿听了仔细看了杨保一眼,这已经是一位十三岁的少年,按此世的惯例,倒也可以相看了。只是杨森一心要进京从龙的人,怎么竟然要在扬州给长子相看?
一路上蔼哥儿都在八卦杨保相看之事,杨仪把自己知道的说了个七七八八:原来要相看的人家并不在扬州,而是金陵同知刘鹏家的嫡长女,只因两地路途虽近,可往来到底不如一城方便,有些细节还没敲定,现在仍未向外传。
蔼哥儿听了只觉得蹊跷:杨森是正经科举出身,叔父还任着吏部左侍郎,也是文官,怎么相看的长媳竟然是武将家的姑娘?当初沈任给他定下黛玉,林如海本人也是前科探花,还因贾敏出身武勋人家让沈老太太等人颇为不满呢,这杨森竟然背道而行?
“你可知道那位姑娘文采如何?”蔼哥儿一脸坏笑:“杨大哥马上要考秋闱的人,定是愿意红袖添香,要是文采不好的话,杨大哥能愿意?”
杨仪自己撇了撇嘴:“从头到尾他都不愿意,不过是父亲有命,他只得干着急。要不你觉得他为何这次不送我赶考?还不是刘家人本就在金陵居住,怕人家借机相看他。”
原来是这么回事。蔼哥儿点点头:“要是我也不愿意,刘同知家是武将,将来杨大哥怕是借不上什么力。”
“切,你知道什么。”杨仪摆出一副神秘的样子:“听我父亲的意思,刘同知马上就会立大功,不趁着人家没立功之前攀上这门亲事,将来我家想攀还攀不上呢。”
“现在又不是战时,”蔼哥儿不在意地笑了一下:“武将哪儿有那么好立功的。”说完自己心里咯噔一下,面上的笑几乎已经维持不住。
杨仪只当他年幼不知道这里头的事儿,自己虽然也一知半解,还是给蔼哥儿解说着:“你知道什么,也不是说只有战时武将才能立功。谁不知道金陵人人以大皇子为尊,刘同知也是一样。等将来,你想想。”
沈任只在旁听着不说话,心里也如林如海一样翻腾:这小子一心不学为官之道,却把官场看得如此之透,可惜了。又想着他即已中了府试,院试之日也不远,不足十岁的秀才到底少有,等他被别人捧起,不怕他不改了心思,看向蔼哥儿的目光又火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