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含笑向黛玉道:“是为父与穆大人聊得投机,便一起想小酌两杯。本想着用不了多长时间,就没让人回府报信。”又拉过宽哥儿,问他可吓着了。
几句温言之后,黛玉与宽哥儿紧绷的情绪总算得了缓解,一家人一起吃了迟来的晚饭。沈越借机告诉贾敏刚才李太医临别所言,还说等过几日再请李太医过府给贾敏开调养方子。
饭罢林如海带着沈越到自己的书房,开门见山问道:“你待如何?”
沈越也不掩饰:“那王氏所依靠的,不过是有一个好哥哥。”
林如海眉头便是一皱:“王子腾新立大功,你要拿鸡蛋碰石头吗?”
沈越微微一笑:“他那功是为太上皇立的,可不是为当今立下的。”
“当今却也从中得了利。”跟着当今办差的林如海,已经知道那位并不是真的从来都对大位没有想法,要不也不会施政之后时时夹点儿自己的私货。
“先生难道忘记,天下官员还有明升暗降之说?”沈越出口的声音很轻,落在林如海耳中却如惊雷一般:“休得胡言,你一介顽童,知道什么官员之事?”
沈越知道林如海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也就不再多言,只求着林如海看自己今日出力不小的份上,希图免了一日功课,被林如海直接撵出门去。
回了学士府才发现,林家是找不着林如海,学士府也在为他长夜不归担心。如此沈越哪儿能先回自己的院子,自要到晚晖院里请罪。
老太太此时已经洗漱过了,因担心他还没歇下,听他说了晚归的理由,问过贾敏无事,便让人去吩咐刘氏,明日派了体面的管事娘子去探贾敏之病。
到了沈太太那里也是一样的言语,让沈越听了不能不感动,连连替贾敏向沈太太致谢,惹得沈太太骂他:“本想着早些见玉儿,这下子又不知道耽搁到什么时候,你只说这些淡话。”又催着沈越早些休息。
出了正院,沈越正想去自己的书房,在二门处就见到沈尚书身边服侍的小厮等着:“老爷请公子去书房。”
沈越还当沈尚书要戒自己晚归,不想人家却问起他为何无故从宫中请了太医:“你虽然在贵人面前有了一两分体面,却也不可轻用。”
官儿做到沈家这个份上,有些消息就是自己不打听,自有人会送上门来献殷勤。沈越忙将自己出宫后听说贾敏病了,一时心急才重新进宫求了太医之事说了,见左右无人,还悄悄地把贾家连出嫁女都算计之事也回了。
以往沈越说起林家之事,都是千好加上万好,今天突然提起这个,人老成精的沈尚书面上都带了警惕:“你先生自己是个什么意思?”
沈越有些丧气道:“先生说我太小了,不许我瞎想主意。祖父,”沈越轻声叫了一声,把沈尚书叫得身子都颤了一下:“好好说话。”
沈越的头都垂了下去,看上去很是消沉:“人是不是都得做官,位高权重了别人才不敢小瞧,也不敢欺负你的家人?”
沈尚书没想到此事对自己孙子触动这么大,想想站起身子,与孙子立到一起:“你一直不想做官,是怕官身拘束了你。因小时你就见事通彻,怕咱们家里位高引人忌惮,这些我们也都知道,从太爷到你父亲,都没逼你一定入仕。”谁让你还这么小。
沈越对此也不无感激:“是,家里对孙子一向宽容。”
“还因你父亲就不是长子,守成即可。可是你却是你父亲的长子,日后询哥儿、谙哥儿是不是得指望着你?还有你将来的子孙呢?难道事事要指望着你大哥?一代可以指望,再一代呢?总有分家的时候。”
这话沈越只觉得耳熟,想想才发现自己也曾用这话说动沈任同意自己用花房赚银子。不由苦笑一下:“祖父,孙子是不是不自量力了?”
沈尚书忍不住轻抚他的头:“你自小比你大哥还稳重,就是这万事都想自己一人承担的性子,让人心疼又让人欣慰。”从来没与孙子如此相处过的沈尚书,说出了自己心里的话:“你才多大年纪,有些事不是你小小人儿能担得起的,略靠一靠家里又何妨?”
确如沈尚书所言,沈越骨子里就没有这个时代人人都有的宗族之念,觉得万事依靠自己才是正理,凡事都愿意在自己的掌握之中。虽然有时也借着沈家之势,却也只为了完成自己的目的,然后尽自己之力回报沈家,在他心里就算两下里扯平了。
这些暗中不停观察着的沈家长辈无一不看在眼里,又因沈越即没越了礼法,也没坏了族规,反不时替宗族争得脸面,说他不得。现在他自己发现了自己的观念在这世行不通,沈尚书正好借此劝诫一二。
林如海含笑向黛玉道:“是为父与穆大人聊得投机,便一起想小酌两杯。本想着用不了多长时间,就没让人回府报信。”又拉过宽哥儿,问他可吓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