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敢劳动您亲迎,”贾敏远远就福下身去:“可是折杀晚辈了。”又向黛玉与宽哥儿道:“快给太太请安。”
刘氏已经上前扶起贾敏:“太太等不得要见你,要谢你这些年对越儿的照顾这才走动两步,你何必客气。”
贾敏比刘氏还长了七八岁,见她说话平和语气温柔,先替沈越松了口气,笑道:“不瞒大奶奶说,外人只看到我们夫妻对越儿好,却不知内里这孩子心多细,行事多体贴。”
此时沈太太受过黛玉与宽哥儿的礼,向着刘氏笑骂一句:“明知道老太太等不及,还只管在这风口里与林太太说话。若是吹着了玉儿,一会儿老太太责罚你,别想我替你求情。”
黛玉刚要带着宽哥儿给刘氏请安问好,沈太太已经一手一个拉着要走。刘氏听了忙向内延请贾敏:“林太太请。我们太太只是说得厉害,一会儿不等老太太发话,就替我先遮过去了。”说完见沈太太一手牵了黛玉,一手牵了宽哥儿,向沈太太笑道:“太太也太心急了些,好歹让我看看玉儿再走。”
贾敏本来有些紧张的心情,被刘氏插浑打科地消了不少,见宽哥儿不时看向自己,悄悄向他点了点头。宽哥儿就专心回答起沈太太的问话。终究也没几句话问到他,沈太太的眼睛可是一直看向黛玉呢。
晚晖院在学士府最深处,这一路走来路程不近,沈太太边向黛玉与宽哥儿介绍着两边景致,边暗中观察自己的小孙媳妇。
孩子也是精心打扮过的,因沈家老太爷老太太年岁高了,所以黛玉今日穿了大红百蝶穿花锦袄,内着浅粉笼烟交领,衬得脸色红润。她刚刚留头,小小的两个包包头边,各绕一串甲盖大的珍珠,与耳边垂下的珠子交相辉映。
谁说这孩子身子弱来着?沈太太自己在心里把说这话的人骂了两句。今日原备了软轿,因沈太太亲迎,又想着多与黛玉说话,便一路慢慢走来。走了这么长时间,黛玉脸上滴汗不见,说话气息平稳,足见不是那弱不禁风的。
再听黛玉谈吐有致、说话声音虽然低柔却自有一股江南吴侬软语的恬淡,沈太太巴不得这条路再长一点。
路总是有尽头的,晚晖院已经近在眼前,一个小小的孩子踮着脚不耐烦地向着这边看,见人来了哒哒哒地跑过来:“太太,太太。”一脸好奇地望向黛玉与宽哥儿。
沈太太好笑地看着谚哥儿:“你怎么也出来了?”
谚哥儿理直气壮道:“等嫂子。我比哥哥小,要尊敬嫂子,不能在屋子里等嫂子来见。”
沈太太悄眼去看黛玉,发现黛玉的小脸更红了些,脸上却没有不好意思生气的神色,开口向着谚哥儿问道:“是谚哥儿吧?我比你大,要叫姐姐。”
谚哥儿不愿意了:“大哥明明说是嫂子。”
宽哥儿一步迈到谚哥儿面前,把小胸脯一挺:“是姐姐。姐姐比你年纪大,就要叫姐姐。成了亲的才能叫嫂子。”
谚哥儿没受过这种待遇,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沈太太。刘氏忍笑向着谚哥儿道:“不得无礼,还不快给林太太见礼。”
贾敏正与古嬷嬷打眉眼官司,感情黛玉是知道自己与沈越定亲的吧,难道她那日说的话只是为了挤兑沈越?倒把自己这两个大人都骗过了。现在听到刘氏喝斥谚哥儿,自己上前一步:“这个是谚哥儿吧?倒比宽哥儿小两个月,正好一处玩。”
谚哥儿与宽哥儿对视一眼,双双把头别开。大人们要去拜见沈老太太,顾不得替他们断官司,分宾主先后进门,留下廊上的丫头们挤眉弄眼。
沈老太太早就在高坐正位,见贾敏母子进来也起了身:“我老了,没去迎你,别怪我托大吧。”
贾敏带着黛玉与宽哥儿拜了下去:“姑祖母精神旺健就是我们做晚辈的福气,若是姑祖母去迎晚辈,那才是折了晚辈的福呢。”
丫头上前扶了贾敏,逊谢一番后分宾主落坐,老太太便向黛玉与宽哥儿招手:“来,到老太太跟前儿来。”两个孩子乖巧地走上前去,行动间大方得体,全无扭捏之态。
老太太爱得把两个都搂到怀里:“两个都是好的,我都不知道该夸哪一个。若从私心论,自然是玉儿更好些。”说的大家都笑了起来。
这下子等老太太放人,谚哥儿就凑到宽哥儿跟前安慰他:“你别生老太太的气,我们家里都喜欢女孩,老太太早烦咱们男的了。”
小孩子还控制不好自己的音量,自以为小声的话早让别人都听见了,又引得众人笑了一阵子,才好好说起话来。贾敏亲自将礼单晋献:“本该早就来拜见老太太,可我自己身子不争气,拖到了今日,还请老太太、太太别怪我怠慢。”
“怎么敢劳动您亲迎,”贾敏远远就福下身去:“可是折杀晚辈了。”又向黛玉与宽哥儿道:“快给太太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