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知道今日当今让五皇子御前听政, 必与沈越有极大的关系,可林如海听到后头还是站不住了——怎么的,非得给沈越扣一顶心存谋逆才罢休是不是?
他直接出列向那个攻讦沈越御前失仪的御史道:“御史即言沈越御前失仪, 还请指出何时何地何事失仪,也好让沈越知错能改。圣天子从来不会不教而诛, 就算要罢沈越之官, 也该让他心服口服。”
最后这个小御史还是与沈越同榜进士, 不过中的是二甲, 翰林院散馆之后分到了御史台。他已经做了快五年的官,才刚刚做到从六品,同科出身的的沈越,还守过两次孝,都已经到了正五品。这样对比之下,不心理失衡的人少,借机上沈越难堪才是人之常情。
何况他还得了贵人暗示,只要参倒了沈越,日后便可将他收于麾下,那升迁也就指日可待。就这么头脑一昏之下,他给沈越找了一个官员们最容易犯的罪名:御前失仪。
可他却忘了,沈越没资格参加大朝会,理论上连到御前的机会都没有,就算满朝人都知道当今不时会召见沈越,那也是在养心殿里,向为小小从六品御史,他没机会知道沈越在御前失没失过仪。若是他知道了,才真该被人问问是怎么知道的,是不是窥视圣踪。现在被林如海这样一问,小御史直接愣住了:“这个,这个……”半天也这个不出所以然。
林如海直接向御座上的当今躬身道:“臣奏该御史御前奏对言之无物,妄以佞言蛊惑圣人。”
你可够了。多少朝臣在心里都对林如海此举嗤之以鼻,都知道沈越不光是你的学生,还是你的女婿,可你以堂堂户部尚书、忠安侯之身参奏一个从六品的小御史,怎么张开的这个嘴?不是听说林如海恼了他的学生,连嫁妆都不想给女儿出了吗?怎么现在又护上了?
林如海要是知道这些朝臣是怎么想的,一定会呵呵他们一脸:一群没脑子的东西,我不疼自己的闺女,不想让她在婆家露脸、平遂?我所以对外宣称不给嫁妆,还不是沈越那个小子。
那个小子,林如海的身体还保持着躬身的状态,耳边却还回响着沈越对他说的话:“先生只管去与太爷商量,只说这次孙媳的嫁妆不好超过长孙,所以先放出个风去,将来给多给少的,别人都会当先生终是敌不过爱女之心。”
“这样人人都知道先生真恼的只是我,不是玉儿,于玉儿的名声、行事皆无碍。”
自己当时是怎么问他来着?对了,自己问过沈越为何要如此行事,沈越是这么说的:“林家如今不与大皇子站在一起也要站在一起了。即然不得不站在一起,那就不如绑得牢些。”
“现在皇长孙日日来府里,与府中之人感情自是日渐深厚,于宽哥儿也是好事——毕竟宽哥儿将来也要袭爵,只要他一生平安,多给先生生几个大胖孙子,有皇长孙之情在,便可保林家家声不坠。”
当时自己也很生气,难道自己的儿子只有生儿子的本事?可想想也知道沈越这样说,未尝不是与当年劝沈太师激流勇退一样道理:自己无占功而得爵,让多少人红了眼,宽哥儿这一代还是低调一点的好。
“那也不该四处说我不给玉儿嫁妆。”当时自己还生着气,又把前言提起。
沈越从容道:“将来玉儿是外嫁女,若是大皇子真的事有不谐,先生有救驾之功,林家是可保无事的。可是玉儿却是皇后义女,大皇子义妹,总是要受牵连。我已经与家中长辈们说过,真有那一日大可将我除宗,我献过的那三样东西,总能保下我与玉儿之命。”
“到时先生再拿出给玉儿准备的嫁妆来接济我们,说是从此与我和玉儿恩断义绝,不光可全先生大义灭亲之名,还可让我们两个衣食无忧,岂不两全其美?”
想到这里林如海脸上又浮出与当日在书房里一模一样的容笑来,臭小子,只有你一个能替所有人都考虑周全吗?且让你先得意几天,将来有你好看,我看你还怎么考虑周全!
林如海是站在两列朝班之间露出的笑容,身边的人只觉得那笑容阴测测、惨兮兮,看得人遍体生寒。看来林如海是想出怎么收拾这个小御史了吧?大家不自觉的把身子往里靠一靠,生怕被殃及池鱼。
当今也看到了林如海浮出的那个冷笑,不过他可不怕,转向都御史点头示意了一下:“御史能风闻奏事,也要言之有物。捕风捉影之人还要好生教训,不合呆在御史台的,你们也该早报。”
不是时刻提醒自己别真的御前失仪,用一口气强撑着,那个小御史都得瘫到地上:圣人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句话下来,小臣不外放在御史台也得坐冷板凳了?可惜贵人却没上朝,自己连个求助的人都没有。
就算知道今日当今让五皇子御前听政, 必与沈越有极大的关系,可林如海听到后头还是站不住了——怎么的,非得给沈越扣一顶心存谋逆才罢休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