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这个十五岁就及笄嫁人的世代,她们这样的女子真正没用了退伍回家的时候,早已过了最美的年华,有的三十岁退伍,有的四十岁才离开。她们拿过刀枪的手从没沾过阳春水,她们沾满鲜血的手却没有拿过菜刀宰过鸡鸭,这样的女人,还谈何婚嫁?

所以她们总是开玩笑,男人不值得,男人没自己勇猛没自己厉害,不嫁也罢。

这之中真正这么认为的,却只有几个,大多女子还是盼嫁的,还是想嫁的,只是在大义和个人情感面前,她们选择了国家大义。

张跃知道自己要挨罚了,用眼神向秦勇赔罪表示要领罚之后,又小心翼翼地走到海棠面前,“海棠,对不起,师兄,师兄无心的……”

“没事。”她并没有笑,也并没有看他一眼。

结果下午行走的时候,叶英本来已经做好了要被小鸟叽叽喳喳一个下午的准备,却不想小鸟静静地窝在角落里不知道在编些什么,一言不发的模样和上午简直判若两人。叶英看着她,一身红衣,虽然没穿铠甲但依旧显得英姿飒爽,宛若一朵小小的海棠花。

“你,喜欢海棠吗?”

叶英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去主动搭话。

海棠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说这话的是上午自己千方百计想要他搭话的人,只是低头编着穗子,“不喜欢。”

叶英没有追问。他知道这小姑娘会自己说下去。

“因为我就是海棠树下被捡回来的,所以我叫海棠,是府里的阿嬷把我捡回来的。阿嬷是营里的军娘,二十年前本来已经许了人家,虽然是填房但总算是要出嫁了,大家都很开心,都在等她退伍的年份到。只是没想到,就在她退伍前三个月,那家人遭了杀害――不止那家人,整个城都被屠了,她自然也不能嫁了。后来,她就和统领求情,留下来给秦将军的夫人做仆人。”

叶英对阿嬷是谁并不感兴趣。但他意外的想要多听听海棠说她自己。

“你呢?”

“我?”她苦笑起来,“我没爹没娘是府里养大的,这辈子除了给这个国家卖命我想不到别的路子了。皇帝叫我去东我就去东,统领叫我杀敌我就杀敌,没什么可说的。”她笑了笑,“阿嬷说,女孩子不需要姓,反正嫁人之后都会跟着夫家叫某氏。可是,我连姓什么都不知道,战死了立碑立什么呢?海棠?葬的是花吗?”

她手上的穗子越编越乱,索性拆了重来。

“那,你想叫什么?”

“你说名?”海棠显然被勾起了兴趣,她双手托腮,认真地思索起来,“嗯,真要我选的话好像也没什么能选的。反正不想叫海棠了,叫燕子或者大雁?可以自由地翱翔,但是要是死了立碑的话也不行,不好听。我也没啥文化,除了学了字会看兵书就没看过别的了,要不叫兵法?哈哈哈……”

她越说越离谱,朝着自言自语的方向转去,也没有再看叶英一眼。叶英没想到这人竟然是自娱自乐的类型,只是看着她一个人自言自语,仿佛又能想到些什么。

不知不觉叶英也开始陷入沉思,马车里洋溢着诡异的气氛,一个在自言自语一个在冥想沉思,仿佛中了魔咒一般。

令人意外的是,接下来的日子海棠没有找过叶英麻烦。

马车行进慢,等到一行人抵达洛阳的时候已经用了半个月。海棠早就健康蹦�q了,只不过这一路都没有什么放马车的好去处,尤其是路过洛道时,纵使叶家家大业大,在洛道也没什么能照顾马和马车的地方。

所以海棠直到洛阳,才终于下了马车,骑上了马儿,乐滋滋地在城外兜圈子。彼时正是一行数人休息的时候,这家伙也不好好吃饭就骑着马到处跑,张跃也骑着马在后头追,秦勇拼命道歉,叶孟秋嘴里说着无妨无妨心里还是想着小丫头野了点也不像大户人家的丫头。不过转念一想,她也确实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孩子,是个军营里出身的人,难道还指望拿枪杀敌的人有多温婉么?太优柔寡断会被杀掉的啊。

只是没想到,她调转马头就奔着众人休息处而来,马儿仿佛根本停不下来地冲过来,不会武的叶三清吓得下意识护在主人和小主人面前,而完全忘记自家老爷是个大剑侠。叶孟秋的拇指顶在剑上,叶英还没什么动作,叶孟秋瞅见叶英,内心暗叹一口气,马儿却准确地刹在叶三清的面前,这位调皮到让人有些惊怕的军娘,正稳稳地用不知哪里摸来的长树枝指着叶英,“叶大公子,来过几招。”

叶孟秋悄悄挪开拇指,笑道:“军娘可误会了,英儿他剑术下乘,当不上与军娘一教高下,只怕惹了笑话。”

军营的女子当然可以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