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双手,是真的再也握不住剑了。他试过调息运功,能感受到剑气的流动,能像幼儿初学一般舞轻剑,可却背不动重剑,曾经烂熟于心的招式,只要他试图去用,腰间与手臂传来的剧烈疼痛,甚至能让他握不住剑柄。
刘徵说,没有经脉俱断算是天大的幸运,但这躯体,是没辙了。
亏他还是正阳门下大弟子呢。
“啊――”
屋内的尖叫声忽然被截停,之后即便是耳力强于常人的叶英,也只能听见点穴截脉时的动作。明明该是痛苦的过程,却再没听见海棠一声叫喊。
刘徵收息,海棠已经再也没力气支撑自己,径直往床铺上倒去。还好被褥够软,脸朝下往下摔也没有太疼。她把嘴上的那块帕子吐了出来,牙关之处鲜血淋漓。胡若子满脸心疼,替她盖好被子,“你嚎一句又不会死。”
她喘着粗气,苍白的唇勾出淡淡笑意,话也说得慢慢的:“外头那三尊木桩会担心。”
胡若子叹气,“你给我记着,心疼你的人多了去,你必须给我好起来。”
“知道啦,师姐你才是最担心我的,我记得的。”笑得没脸没皮,海棠调整姿势躺好,“刘前辈,我这要多久才能起来?”
刘徵把脉,脸上也挂着安抚人心的笑容,“很快了。你的力道筋骨比寻常武人好,底子好自然好得快,也没有预想之中那么累,还能使些拳脚功夫呢。”
“真的哇?”海棠喜上眉梢,但毕竟还是累了,又说了一会儿话便睡着了。
不出五日,海棠果然已经好了许多。她自己爬起来穿衣服洗漱,随手用绳子扎了个马尾就拖着“见落英”出门找人练手。山庄弟子见她这般活泼,又想起叶晖的叮嘱,到头来谁也没敢陪她,郁闷得只能去打木桩。
可刚一出手海棠就庆幸他们都不接受自己的切磋邀请了。娘耶!她怎么打得这么菜!要力道没力道,要速度没速度,连打个拳都这么难看,她还怎么向外说她是天策府叔宝门下弟子哇!
有些郁闷。因为她这毛病,扬州城那边训新兵的工作已经交给刘有玉去忙了,胡若子也很久没能出门游历。好在山庄乃是江湖名门,弟子们身怀武艺,胡若子还能经常和山庄弟子们交手切磋,总算没有太耽误。
海棠郁闷得蹲在山庄门口的树下,信使路过,笑眯眯地向她打了个招呼,叫的是大庄主夫人的身份,不过她没让叶英把她入族谱,毕竟她这情况,哪天翘辫子也说不定。再说了她只是决定去试着爱他,又没说死心塌地一定要嫁给他,干嘛那么着急给自己定了身份。
“怎么这么大的山庄的庄主夫人会蹲在门口,被相公罚站了?”
这声音总觉得在哪听过?海棠回首,笑容顿时爬上脸颊。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六七年未见面的裴元。虽然曾试过互通书信,但他的信都寄到天策府去了,她的回信也经常没能寄给游走江湖的裴元,最后还是失了联络。
海棠蹦了起来,乐呵呵地与他问好,又把他请入山庄,似乎有那么点女主人的做派。
“长漓呢?我记得那孩子是跟你去找大师学武了?”
裴元哈哈大笑。
殷长漓这小孩皮得很,他来之前收到殷长漓的信,背地里说他师父的坏话。什么脾气古怪,喜欢美女,最近甚至让他去跟他师父的好友学武,自己跑去花天酒地云云。裴元倒没有想过那位朋友会对自己的弟子如此不用心,只是从后面殷长漓的话语间,他隐隐觉得殷长漓更愿意和他师父的好友学武。
他的师父是裴元游历时候认识来的,叫李垣贸,确实是个大酒鬼,也确实是不太靠谱。但能信得过的是他的武功――此人仅凭一招“百步噬蚁手”便能在江湖上有排名,所以一开始裴元才会认为殷长漓跟着他会学得更好。
不过把自己徒弟丢给好友……也实在是不靠谱了些。
不知李垣贸的那位好友,又是何方神圣?
略去这些,裴元只说了一句“他很好”。他来这就是为了看病人,吴思远说是叶大庄主的夫人,他便以为是寻常娇弱的千金大小姐,没想到来到扬州城后才知道,原来叶海棠就是叶大庄主的夫人。
她不是姓叶,是叶氏,一直以来是自己理解错了。
还没走几步,裴元就突然反应过来――吴思远明明说海棠病重,怎么现在活蹦乱跳的?他二话不说抓起海棠的手把脉,可脉门传来的奇怪感觉让他诧异得睁大双眼。
她的脉象明明是在跳动,可这跳动只是表面的,实际如一潭死水一般冷静……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