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梦境还是现实?我似乎已经分不太清了。

但是,区分现实与梦境,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我们的头脑永远无法触及真实的表面,意识像粘稠的液体一样淋在形形色色的物体上,将它包裹起来,却无法真正触碰。于是我们不知道事物是否真的有本质,将它的表象一层层剥离、揭开之后,去除了颜色、温度、形态、声音、触感,是否还会剩下一颗名为“真实”的核?

一个柏拉图的“本质”,一个海德格尔的“存在”,一个康德的“物自体”?

意识世界只能映射“真实”,无论是眼中所见,耳中所闻,都不过是一份又一份的二手资料,既然人和动物都是如此,那么我们身处的世界真实与否,又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博尔赫斯讲过一个故事,有国王命令制图师绘制一幅完美的地图,最终作品精确地覆盖了整片大地,和国家一样大。鲍德里亚在《仿真与拟像》的开篇里说,我们其实早就已经生活在这张博尔赫斯的地图里了,我们周围的世界不是真实的世界,而是真实世界的拟像。

尤其是此处,真实与虚幻早已互相交融,难分彼此。

我看着库洛洛,他安静地看着我,周围的人静止在原地,时间流逝的幻觉已经不复存在于此。

流动的茶水凝固在空中,思维的句子形成了一半,话语的音节破碎在空气中,漂浮的微尘、碰撞的餐具,戛然而止的音乐。

我是在做梦,我想。

但是死人会做什么样的梦呢?

无论我是否身处梦境,我都知道,我是一个人类,而不是什么“弥赛亚”或者“上帝”,或者其他库洛洛断言我是的东西。

我是一个正在做梦的普通人,一个关于改变和死亡的梦。

现实长线中微不足道的一点。

忽然,我周身的世界开始充满耀眼的色彩,物体与物体的边界开始模糊,库洛洛仿佛意识到了不对,伸手来抓住我的手,我还穿着他送给我的连衣裙,但是他的手穿过了我的手,就像毛笔穿过浸满颜料的水,他的手中具现化出了我第一次见他时也见过的书,我这时才发现他早就关上了门和窗,召唤出了几条白色的游鱼,它们在房间里肆意游动,穿梭在完全静止的人群中,然后,终于,游向了我。

第10章 第十夜

听说诗龙要用正确的手才能写出真正优秀的作品来。

至少传说雕龙戏尔得衮斯特在书乡市的地底迷宫里时,影皇(或者该用他自己的话,叫纸夸父)就是这么告诉他的。只有用正确的手写作的时候,奥姆洪流才能真正贯穿诗龙的身体,正确的手也能让泉涌的文思和书写的速度相匹配,不会让跟不上思维速度的手成为创作的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