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德国,知道波兰,这些你们也应该知道。因为这些国家属于地球,属于我们的世界,属于现实世界。

这里没有德国和波兰。没有《梦书之城》和诗龙族,没有道格拉斯·亚当斯,却有库洛洛,有侠客,有不存在的医院,有不可思议的能力,有我记忆中的家人。

我死了,却发现自己竟然还活着。一开始我并没有反应过来,我的记忆还很混乱,我以为自己只是做了又一个和死亡有关的梦。

我以为我的知识,就像柏拉图说的那样,是先验的,是回忆起来的,却没有想过这也许是来自另一个现实的知识。

然后我又开始做梦了,我开始梦到未曾见过的人和风景,我梦见了库洛洛。

我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我能将现实和梦变成同样的东西。

现实中的我死了,梦中的我却活着。我活在别人的现实中,活在别人的梦中,活在自己的梦中,把自己的梦变成他们的现实。

奥尔加·托卡尔丘克在《白天的房子,夜晚的房子》中写道:

我们的世界住的是熟睡的人,他们死了,却梦见自己活着。因此世界上的人越来越多,不断有熟睡的死人移居这个世界,他们的数量越来越多,而真正的人,即那种第一次活着的人却显得寥寥无几。在整个混乱的世界上,我们中谁也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自己究竟只是梦见自己活着,还是真正活着。

白天的房子是现实的房子,夜晚的房子是梦的房子,我不知道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时住进了哪一栋,但是这并不重要。因为这两栋房子对我而言其实是一栋。因为我还是躺在病床上,还是不能动弹,我知道,这家医院不过是前一个梦境留下的疤痕,但却怎么也不消失,我只能在梦中活动……

在我做的,关于这一个奇妙的、和原来世界不太相同的梦里,我也只能在睡梦中活动。

我的这个梦被“记忆”束缚了。

我需要一个人来帮我,帮我从记忆的牢笼中逃脱。

这个人就是库洛洛·鲁西鲁。

我在森林中穿行,跟随库洛洛留下的线索,越往深处走雾色越浓,最后我眼前几乎成了白茫茫的一片。我在其中的一棵树根下发现了一个空洞,于是钻了进去。然后我开始向下坠落,四周一片黑暗,我在坠落中失去了方向感和时间感,但是很快,我就找到了要找的人。

我落在了库洛洛的身旁。

他身边也是黑漆漆的一片,要不是脚旁白色蟒蛇的尸体发出了淡淡的荧光,我甚至都看不见他。不知道他的梦是不是总是这样阴森。

“这不是我的梦。”库洛洛笑了笑对我说,“从你进来的那一瞬间开始就不是了。”

但这更不可能是我的梦,我不会梦到这样的东西。

“真的吗?”库洛洛沉思地看着我,他用手示意了一下自己旁边的位置,似乎是想让我过去,于是我就过去了。“你说得没错。我可能误会了,我们需要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