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那天的举止神态他看的分明,那双幽深的眼眸中除了冷漠,丝毫没有为含香爱慕倾倒的迹象,最后阿里和卓强买强卖那段,他甚至能从他脸上发现几丝不情愿和厌恶。若论对乾隆的了解,没有人比他更深刻,这人摆驾宝月楼,怕是被自己冷静的反应气着了,头脑发热之下的冲动之举。

这么一想,克善不由得为他孩子气的行为摇头失笑,笑完,这事便就这么过了,次日醒转,该办差还是照常办差,心性分毫不为宫中纷纷扰扰的流言所动。

待他办完差,转回宫中,远远看见等候在阿哥所外,频频引颈期盼,表情焦虑的吴书来,心内又是一阵暗笑:这么急着找我,莫不是巴巴的解释来了?

想罢,他速度加快,紧赶两步,迎上急急朝自己跑来的吴书来。

“观吴公公神色匆忙,可是皇上急召本王?”不待吴书来开口,他先一步问到。

吴书来连忙打千行礼,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一迭儿的点头,“回亲王,正是皇上急召,奴才已经等了您半个时辰了,您快随奴才走吧。”那急切的表情动作,就差上来拽人了。

克善轻笑,转向往养心殿走去,“劳烦公公了,咱这就走吧。”

克善负手先行,吴书来表情恭敬的尾随,两人步伐不紧不慢的往养心殿走,行经御花园的一条小径时,赫然一个彩色的花球迎面砸来,带着一股子浓郁的香气,克善眸光一变,极轻巧的闪身避过,花球砸到吴书来头上,在他头顶蹦了两蹦才落到地上。

吴书来正低头赶路,猝不及防被砸了一下,表情有些呆滞。

许是他的表情太呆,又或是花球在他头顶蹦跶那两下确实极为滑稽,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忽的在两人前方响起,甚是悦耳动听。

两人转脸看去,见一穿着华丽,长相秀美的豆蔻少女从转角走出,正以绣帕掩嘴,兀自笑的欢乐,浑身透着一股子张扬的气息。

吴书来收起脸上的呆滞,连忙给少女行礼,“奴才见过和静公主,公主安好。”

原来是令嫔的女儿——和静公主,听说日前极为受乾隆宠爱,怪不得个性这么张扬。克善心中暗忖,瞥一眼欢笑的少女,略略颔首同她见礼。

那少女一双明眸暗暗打量面如冠玉的克善,见他朝自己看来,放下掩嘴的绣帕,也屈膝略福了福,而后指指他脚边的花球,娇声叫道:“你,帮我把花球捡过来。”

克善为少女毫不客气的命令语气挑眉,却也不想和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计较,转眼向自己的贴身侍从看去。

侍从接收到亲王眼神示意,连忙上前捡起花球,恭恭敬敬的递还给和静公主。

和静不接,睇一眼半跪的侍从,再睇一眼表情冷漠,对她视而不见的克善,暮的变了脸色,狠狠挥开花球,跺了跺脚,转身便走,真可谓来去如风。

克善瞥一眼被挥开的花球,颔首示意侍从起身,继续举步往养心殿走,对和静公主莫名其妙的行为压根儿不去深想,只当是一个心性未定的小女孩的无理取闹。

他身后的吴书来可就苦恼了。观和静公主今儿演的这出,分明是对端重亲王有意,特意来相看的。这御花园堵人的行为,跟她母妃令嫔娘娘真是如出一辙,莫不是令嫔娘娘背后授意的吧?端重亲王如今前程一片大好,家中既无高堂,又无妯娌,只一个性情懦弱快出嫁的姐姐,加之背后财源滚滚的钱庄,各家有适龄女儿的,无不眼红着呢!配一个公主也是绰绰有余!

越想越真,吴书来暗忖:回去后定要找个机会将这事儿禀告万岁爷知道,不然,待令嫔这鸳鸯谱点成,端重亲王成了万岁爷女婿,万岁爷还不得把早知内情的他生吃咯?

略过这段插曲,两人继续赶路,片刻后便到了养心殿,无需通报,径直便进了内殿。

见到殿中正专心致志批阅一份奏折的帝王,克善微微一笑,放轻脚步,捡了张靠近他的椅子,坐下喝茶,静静等待。

乾隆批完一份奏折,正想抬头喝问‘怎得吴书来还未请到亲王’,便看见克善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支着额头,浅笑盈盈的看着他。

“啊!你来了多久?怎得不叫朕!”乾隆慌忙放下手中湖笔,随意扔到笔架上,上前欲牵他的手,忽的又停住动作,改为对一旁伺候的宫女下令,“给朕打盆水来净手。”克善有洁癖,他刚动过笔墨的手还是先洗净为好,免得他厌恶。

克善轻笑,主动握住他的大掌,睨一眼宫女,吩咐道:“免了,你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