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王爷心痛如绞,死死扣住他手掌不肯放松,心里无声呐喊:环儿,求你再看我一眼!

贾环挣扎起身,冷笑道,“还不走?难道要我亲自送你?”

染血的纱布看上去触目惊心,三王爷慌忙松手,小心翼翼将他摁坐回去,哑声道,“你快躺着,不要乱动,我走就是!”行至门边顿了顿,几次张口,却发现干涩的喉咙无法成言,只得缓慢而颓唐的消失在夜色中。

贾环面无表情的看着晃动的珠帘,久久不动。

三王爷出了贾府,走入一条暗巷。

“王爷,环三爷他……”借着月光看清男人满是痛悔的表情,萧泽立即打住话头,默默把缰绳递过去。

三王爷翻身上马,踩住镫环的脚却忽然打滑,跌了下去。

萧泽连忙跑过去搀扶。

三王爷推开他,轻轻拍抚焦躁不安的骏马,过了片刻再次翻身跃上,却又再次跌落。

“王爷,您踩着属下上去吧。”萧泽半跪,指了指自己膝盖。

三王爷沉默良久才徐徐开口,沙哑不堪的嗓音吓了萧泽一跳,“不用了,去给本王找一辆马车过来。”他直到此时此刻才发现,浑身的力气,在踏出贾府的时候,已经被抽干了。

萧泽冲黑暗的虚空打了个手势。不一会儿,一名容貌普通的男子赶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驶来,到了巷子口缓缓停靠,安静等候。

车厢内点着一盏昏黄如豆的壁灯,虽然空间狭小,却十分舒适,案几上备有几碟可口的糕点和几壶好酒。三王爷坐定后呆怔半晌,忽然拿起酒壶仰头狂饮,大片酒水由唇角洒落,浸湿衣襟。

萧泽十分纠结的看着他,不知该如何劝阻。

一连灌下两壶烈酒,三王爷靠倒在软枕上,以手覆面,轻轻哼唱,“青妹呀!虽然是叫断桥桥何曾断,桥亭上过游人两两三三。面对这好湖山愁眉尽展,也不枉下峨嵋走这一番。蓦然见一少年信步湖畔,恰好似洛阳道巧遇潘安。这颗心干百载微波不泛,却为何今日里陡起波澜?”

往日耳鬓厮磨,亲密无间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男人沙哑的嗓音带上了几分哽咽,翻来覆去的吟唱同一句,“蓦然见一少年信步湖畔,恰好似洛阳道巧遇潘安。这颗心干百载微波不泛,却为何今日里陡起波澜?却为何今日里陡起波澜……”

微亮的水光从男人指缝缓缓溢出。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失去的究竟是多么纯粹而炽热的一份感情,哪怕用世上最珍贵的宝藏,最烈的酒,最美的女人交换,也不能代替的感情!从此以后再没有那么一个人,能把所有的信任、钟爱、甚至灵魂,寄放在他身上。

“王爷,您别喝了。”萧泽斟酌半晌,轻轻开口,“等您日后大业有成,这天下间就没有您得不到的东西,得不到的人。您无需如此伤神……”

镂空的壁灯内,一豆烛火微微颤动,发出哔啵声响,照亮了男人被泪水打湿的手背。他久久不动,待心脏的剧痛稍微平复,才直起身掀开车帘,朝月光中巍峨耸立的皇宫看去,黑沉的眼里燃烧着令人惊心悼胆的野望。

——

待月上中天,贾环慢条斯理的拆开纱布,脱掉衣服,换上一套夜行衣。白天还狰狞可怖的伤口,眼下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未曾存在过。哑巴从抽屉里取出一个荷包递上,对此奇景恍若未见。

贾环将荷包置于鼻端嗅闻,轻笑道,“一股子尿骚味。”这荷包是九皇子主动送到他手里,而今正好依着气味寻人。留下它的那天,他便想着某一刻或许能用上。

鬼魅般翻进义勇亲王府,凭借超人的目力和嗅觉,贾环逐渐向九皇子靠近,终于在一座精致的小阁楼顶落脚,从屋檐倒挂而下,朝微敞的后窗看去。

窗下是一片荷花池,故而无需担心侍卫经过。大朵大朵的荷叶下传来此起彼伏的洪亮蛙声,将一切声息掩盖。

九皇子正趴在桌上吸食一堆白色的粉末,表情十分扭曲。一名肩披薄纱,身段曼妙的女子攀在他背上,轻轻舔舐他脖颈,双手游弋,四处点火,却不料被狠狠推开,跌倒在地。

“王爷,您怎么了?谁惹您生气了?”女子膝行上前,抱住他大腿娇娇怯怯的询问。

“不该问的,最好不要多嘴!”九皇子通红的眼珠朝她瞪去,容色似恶鬼一般狰狞。

女子定了定神,用脸颊摩挲他腿侧,笑道,“王爷别气了,等您将来做了皇帝,大可以把得罪您的人统统斩了!”

药效冲顶,九皇子心情亢奋起来,听了这话更是激越,将她拉入怀中褪掉衣物,直直撞进去,疯狂的念叨,“你说得没错,等本王做了皇帝,就把所有得罪本王的人碎尸万段!塗修齐,塗阙兮,塗玮晨(睿亲王),贾环……一个都不放过,一个都不放过!”

三王爷心痛如绞,死死扣住他手掌不肯放松,心里无声呐喊:环儿,求你再看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