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似乎还轮不上我们操心。”龙葵也笑了。
“从这里渡河去洛阳罢,先打完这一仗再说!”
战况攀上激烈的顶点。
在距唐将卢君谔八百步的距离,徐子陵的箭架到弦上去,把柘木弓拉成满月,一箭射出。
卢君谔乃是李元吉麾下心腹将领,此人是唐军著名悍将,最擅冲锋陷阵,在攻打关中时立下大功,今趟随李元吉东来,是元吉军的行军总管,李元吉派他来镇守南面,可见对这条战线的重视。
徐子陵此箭螺旋劲发,比从八弓弩箭发射的箭矢更快更狠。
卢君谔眼见徐子陵发箭,心中还在嘲笑徐子陵过远发射的当儿,箭矢已来到眼前五丈许处,不但余势未衰,且有更加增速之象。他不愧身经百战的唐室大将,闪电掣出配剑,迎箭疾劈而去。
“当!”
徐子陵此箭又岂是好相与的,卢君谔全身剧震,在马背上猛晃一下,差些坠马,劲箭虽被他磕飞坠地,他却整条手臂酸麻痛楚,气血翻腾,浑体无力。
就在此时,左侧一支不知从何而来的劲箭无声无息地向他疾射而至,快至连肉眼也难看清楚,只能徒呼吾命休矣,手中虽握着剑,却是无法挡格。
左右同时惊呼。
卢君谔魂飞魄散下,待要闪避,偷袭的劲箭透颈而过,带起一蓬血雨。在左右将士不能置信下,卢君谔坠跌马背,“碰”的一声重重摔倒马脚旁草地上。
只听跋锋寒大喝道:“少帅寇仲来啦!”
这一声他运足内力喝出,声闻远近。少帅寇仲显然对唐军有着极大的威慑力,唐军骑兵阵立时大乱。
徐子陵远远看去,只见跋锋寒与龙葵两人双骑,已由远及近冲入敌军阵中,龙葵手中长镰运转如风,朝二人射去的箭支并数拦下,跋锋寒手中长弓不断射出箭支,只取唐军中将领或是悍勇兵士。见二人援到,徐子陵精神一振,收回柘木弓,提起长枪,挑开几枝射来的箭矢,施展人马如一之术,凌空跃起,杀入敌阵。
跋锋寒弃弓拔剑,偷天剑展开,挡者披靡。
紧随徐子陵后的千五精骑奋勇杀至,一下子把军心已乱的敌军冲得支离破碎,溃不成军。
战事便是如此,气势一衰,阵容一溃,败局已定。
初战告捷,虽说可称为大胜,但始终是以寡击众的苦战,唐方当然伤亡惨重,死伤过千,且丧失主将,守城军亦超过二百人阵亡,伤者逾四百,胜果得来不易。城南的广场躺满伤兵,由医者就地抢救。徐子陵和跋锋寒更不停以真气为重伤者行气疗伤,龙葵却因男女有别的缘故,只在一旁与医者一道帮忙包扎伤口。
忙到翌日中午,跋锋寒徐子陵二人才有喘一口气的机会,到一旁坐地休息。龙葵给他们递来两大碗水,他们一口灌下,顿觉神清气爽,龙葵自不会说她在其中倒入了一小瓶蜂王蜜,他二人非但不曾因真气枯竭而感到不适,反倒内力更有精进。
跋锋寒似有所感,看了龙葵一眼,见她正挨着南门旁的坚固城墙抱膝坐着,不知在想些甚么,便不曾开口相询,叹道:“高手对垒,胜负是一线之隔,想不到战场上亦是如此,我那一箭若失手,你和我可能没命坐在这里一边呼吸,一边享受正午的秋阳。”
“你那一箭若是失手,我自会替你补上一箭,那姓卢的必然是活不成的!不过若是这个距离你都射不中,还是回到草原上再练一练箭法吧!”龙葵嘲弄道。
跋锋寒感受着体内充沛的真气,并不与她计较,靠着她坐下,背倚坚硬冰冷的城墙,“龙大小姐此役中斩首可比我与陵少还多。”
“若论杀人,你比子陵强一些,但是我却比你更强一些,你杀一个人时,我可以杀三个,自然比你斩首更多。”龙葵的声音里透着漠视生命的冷静味儿,徐子陵不禁有些皱眉。
他的目光扫过满广场的伤兵和死尸,医疗队伍正陆续把伤者送返城内各处所救治和调息,留下无人理会的残缺衣甲,城头处传来在昨晚立下大功的八弓弩箭机移动的声音,兵员调动,马嘶人叫,忙个不休。原本战争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接一个的噩梦,而他唯一可做的事是在其中浮沉挣扎,希望有梦醒的一天,愈快愈好。每一方的胜利,代表另一方的失败,代表着牺牲和流血,悲伤和苦泪,死亡是无法挽回的损失。
他不知道龙葵究竟是经过多少血与泪的战斗,才会养成这般的心性,她原是一个气质高贵,容颜美丽的女子,如今却有了这般骄傲狠戾的性情,比起初时见她,这段日子以来,她身上的戾气已是淡了许多,但他仍是敏感地察觉到她心中一定埋着不愿与旁人说的伤痛。
“是,似乎还轮不上我们操心。”龙葵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