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葵心中哪有不明白的,显然不知甚么时候,杨虚彦已对窦建德下了重手,看似李元吉以窦建德逼迫寇仲投降,实则无论寇仲降与不降,窦建德都难以逃脱惨死的命运。
在寇仲悲呼的余音中,人人头皮发麻的瞧着一代霸主窦建德手重重落在地上,扬起一阵微尘,就此毙命,再无生息。
窦建德死了!
这个念头在寇仲脑中不住回响,心中空白一片。
敌我双方没有人移动、喘息又或发话。
寇仲目光凝注的瞧着倒在身旁窦建德惨死的尸身,神智逐渐凝聚。
在两军对垒冷酷无情的战场上,有的只是胜利和败亡!甚么歉疚、后悔、悲痛、仇恨、惆怅的情绪,均没其容身之地。若受任何情绪影响,作出违背理智的蠢事,只会落得兵败身亡的结果。
忽然间寇仲从极度悲伤内疚中提升出来,晋入井中月的境界,那非是代表他变成无情的人,而是必须化悲愤的力量,应付眼前的危局,保住性命来赢取未来的最后胜利。
经过这些年来的磨练,他终于明白到宋缺的警告——舍刀之外,再无他物。
他感到整个天地在延伸,脚踏的大地扩展至无限,自亘古以来存在的天空覆盖大地,而在他来说,自己正是把天地联系起来的焦点和中心。天地人三者合一,他清楚晓得,在这生命最失意失落的一刻,他终臻达宋缺“天刀”的至境。
只有这样,他才能带领所有忠心追随它的人,渡过眼前难关。
更何况,他看向身旁正关心地看着他的跋锋寒,心中已完全恢复了平静。
李世民亦是未曾想到局面如此发展,见窦建德竟如此身死不禁也是一阵恍惚,随即大震道:“夏王!”
此时徐子陵心中亦是一阵悲凉,他与寇仲心意相通,立即大喝道:“绳!”
寇仲闻言长笑道:“夏王放心去罢!终有一天,我会为你连本带利把血债讨回来!想不到李唐如此卑鄙无耻,不守诺言!我寇仲却不似你们一般只会这种阴毒勾当!男儿自当坦坦荡荡,我寇仲的箭从未抹过毒药,往昔不曾,今日亦是不曾!秦王,让我们在战场上堂堂正正一决高下罢!李元吉、杨虚彦此等小人的性命,他日由我亲自来取!”
徐子陵在城墙之上振臂高呼道:“大唐卑鄙,失道正义!寇仲必胜!少帅军必胜!”
城墙之上不分少帅军亦或王世充手下守城将士齐声呼应,轰传河原,一时竟是比之数十万围城李唐军的气势亦毫不逊色!盖因不论窦建德或正追随他的大部分将士均为出身农民的起义军。而李世民、李元吉代表的却是一向欺压他们的旧隋权贵魏晋以来横行无忌的高门大阀。窦建德身死当场,若是李唐用正当手段将之杀死也便罢了,偏偏用此阴毒手段在承诺放人之后仍将之害死,使守城军在敌忾同仇下激起义愤,加上寇仲对他们的影响力,人人均抱有不顾生死力拚求存之心,使得他们的士气到达最高点。
李世民露出无奈神色,欲语无言,晓得李唐已与寇仲结下解不开的深仇。虽说李元吉奉李渊旨意行事,他身为主帅,亦难辞其咎,偏又无法改变。
龙葵将手指离开窦建德的手腕,摇了摇头,因他的五脏六腑实则都已被魔功破坏,能活到此刻亦是难得,他不似跋锋寒当初虽在毕玄手下伤重几死,却气息未绝,如今的窦建德不仅经脉尽断,且被杨虚彦用魔功彻底隔绝了生机。
除非她能使用更高等的法术,否则是决救不回他,偏生这个世界她空有施展法术的能力,却无这个条件。
任由兵士将窦建德抬下去安葬,她远远朝城外看去,心知这一两日寇仲便要面临最艰难的一战,此次若非王猗及时送来消息,他们也不会在李世民归来之前便知窦建德早已大败被俘,王猗自承诺襄助寇仲以来,王氏从未出现在少帅军人前,只是秘密送去数批武器兵甲,又遣了几名精于练兵的将才至梁都,并亲自到梁都坐镇,至今除了寇仲、徐子陵、跋锋寒与龙葵,少帅军中尚无人知晓琳琅王氏已站在寇仲这一边。
非是不信任少帅军中诸将,而是王猗曾言,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这样王氏方能从中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比如李世民手下,便有他王氏之人,消息传递之准之快正是寇仲所缺的。
王猗曾戏言若是寇仲失手被擒,他亦可想办法救寇仲一次。
所谓一次,以李世民这等精明厉害之人,救得寇仲一次,恐就要暴露他放在李唐中的多半棋子,非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龙葵跟随那些兵士下了城楼,至于城墙之上王世充打算投降,而寇仲早已有所准备的事她并不曾参与,因她知道此时的寇仲完全可以控制当前的局面。
龙葵心中哪有不明白的,显然不知甚么时候,杨虚彦已对窦建德下了重手,看似李元吉以窦建德逼迫寇仲投降,实则无论寇仲降与不降,窦建德都难以逃脱惨死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