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猗摇头道:“你不懂,这原是最好的事,几乎解决了我们所有为难之事,王氏又能因勤王之功而兴盛百年。但奈何我又发现一个最大的问题。”
“还能有甚么问题?”王藉不解,“洛阳之战一旦结束,宋缺率人北上,到时便是南北对峙之势,但李唐内忧外患,少帅军却士气高昂,此消彼长之下,寇少帅夺取天下只是时间问题。即便慈航静斋请出宁道奇出山,甚至四大圣僧亲自出手,亦是很难扭转局面了罢!毕竟秦王非是李唐皇帝,而少帅却是少帅军说一不二的绝对统帅。”
王猗抚触冰凉的茶杯壁,叹了口气道:“如今有两个最大的问题。”他伸出白皙的手指,“一为塞外之患。近日收到塞外的信息全然不容乐观,塞外数支力量已结成了联军,以颉利的野心,早就对中原心存觊觎,昔日香氏作为突厥的爪牙,庞大的情报网让颉利对中原了如指掌,虽如今香氏势力为我们连根拔起,但香玉山仍在塞外,且颉利并未将之遗弃,很有可能此子手上还有甚么筹码。到时中原一分为二南北对峙,少帅要拿下天下非一时之功,反倒成了塞外联军进军中原的好时机,若真如此难免生灵涂炭,百姓遭难。”
王藉却冷静道:“但站在少帅的角度,若塞外联军进军中原,首当其冲的便是李唐,少帅军可一步步蚕食李唐势力,虽可让塞外联军逞一时之勇,尝到一点甜头,但塞外未教化之民根本不懂治理中原之道,且到时少帅可打着恢复河山的旗号,将这些塞外异族赶回老家去,甚至将他们打得此生不再敢进犯也非是难事。”
“战争非是这么简单的事。”王猗俊美优雅的面容上尚是首次出现忧色,“不说战争的残酷,即便如此,到时留给少帅的便是一个残破的山河,需要数十年的大治方可恢复生息,塞外铁蹄之下,天下将倾,焉有完卵。更何况,李唐若是邀少帅和谈同抗塞外联军,少帅为天下民心所向必不能拒绝,且他生性良善,非是心狠之人,定会放下仇恨与李唐共拒异族,但到那时,因与李唐不能相互信任,倒很有可能为塞外联军钻了空子,有一招叫做反间计,原本短时便可结束的战争,可能反倒会持续许多年。”
王藉愕然看向王猗,却不得不承认他比自己要看得更为深远透彻。
“第二,少帅军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王猗脸上露出深深的无奈之色,“你知我擅观人之术。”
王藉心悦诚服道:“大哥的观人猜心之术便是宁道奇亦是深赞的,天下少有人及。”
王猗站起身来,走到廊前,脚下木屐发出悦耳的轻响,“我观寇仲、徐子陵、跋锋寒与龙葵四人已多时,跋锋寒此人乃是一个天生的战士,他对任何权势地位、金钱美人都不会有多大兴趣,追求的只是武道的巅峰,看似心狠手辣,实则极重情义,只须与他性命相交,他必愿以命相报;徐子陵比之寇仲,要更善良更仁慈,所以也更优柔寡断一些,但他却是个真君子,一个真正坦荡仁善,其心如兰的真君子;至于龙葵,这个女子经历太多,其心难测,只看来难以亲近……”
王藉笑道:“让你去猜那女子的心想必太难,我知有一词叫‘当局者迷’!如今大哥你被她迷了去,自是其心难测了。”
王猗并不着恼,淡淡笑道:“最重要的乃是寇仲此人,他有争霸天下的雄心,亦有争霸天下的决心与能力,他能从一个市井之人走到如今的位置,本身就极具才能,这是战争策略的天赋,此等人生于盛世或埋没市井,或可为良将,生于乱世,却是可为一世之英雄。”
“如今却可能是开国之君主了。”王藉接过话头道。
王猗却叹了口气,颇为幽怨地吐出一句,“问题便在此处,此人,偏生并无帝王之心!”
王藉目瞪口呆,不禁失声道:“甚么!”
王猗看向他,一扫平时的从容优雅,带着几分恼怒道:“说白了,便是此人根本不想做皇帝!”
“这怎可能!”王藉根本难以置信。
王猗冷哼一声道:“此时他尚且不觉,等洛阳之战结束,必然将此事列为第一头疼之事,且等着罢!”
王藉彻底变成一只呆头鹅,木然问道:“等甚么?”
王猗恼怒道:“等那个只想征战天下却不想坐那个位置的英雄人物寇少帅将这个问题丢到我的头上请我解决!”
“这不好吗?”王藉看向他,“这应是对我们有利的事,他日少帅登上皇位总比宋缺要有利一些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