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他也感觉掌下她的身躯越来越冷,如这雨水一般,一直冰到他的心里。
身后没有追兵,自然没有追兵,那片密林里的追兵包括三只敌人用来探查他们行踪的秃鹫都被龙葵召来的那片雷光杀了个干净,只不知杨虚彦与明悟是否亦是丧命其中。
徐子陵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需尽快寻到地方给龙大小姐疗伤!”
跋锋寒沉默不语,脸色如这天色一般阴沉冰冷,弄得走在他一旁前来接应他们的侯希白一脸惴惴。
“你们去看看附近是否有人家。”半晌,他终于开口道。
徐子陵松了口气,与侯希白向林外掠去,却仍忍不住回头看向雨幕中站得笔直的跋锋寒,他将龙葵搂在怀里,紧到就似是他一人那样孤零零地站着,死一般地沉寂,明明方才经历了死里逃生,他的心中却比之前愈加沉甸甸的,若是龙葵当真为救他们而身死,恐怕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更无法面对跋锋寒。
因正如他和寇仲开始猜测的那样,跋锋寒与龙葵已是纠缠得太深太深,她死了,他孤独活在这世上,只怕这一世都了无生趣。
见他们越走越远,跋锋寒方才在一棵大树下坐了下来,将龙葵的脸靠在他的肩上,侧过头去低声道:“龙葵,我非是说笑,你若死了,我也不活,所以,你不能死。”
他的手贴在她的背上,明明已经精疲力竭,却仍是强提一口真气,顿时胸口一闷,吐出一口血来,他却不管不顾,只源源不断地将真气输送到龙葵似已生机断绝的身体里去。
这些日子龙葵教给他的心法他勤修不辍,体内真气亦是早已修成先天真气,但经历生死之战,又一刻不停奔袭到此,他不禁体力透支,体内真气更已枯竭,如今硬是将经脉中的真气以自损的方式逼出来,实则极损元气,自伤根本。
鲜血从他的唇角一滴滴落下,溅在龙葵早就被鲜血浸透的红色衣裙上,晕开,随即不留痕迹。
跋锋寒却根本不管不顾,将脸颊贴在龙葵冰凉的颊边,眼神坚定锐利如昔,甚至看不到一丝痛苦。
他的真气融入龙葵死气占据的经脉,如泥丸入海一般,激不起一点痕迹,他并不沮丧亦不放弃,直到吐出的鲜血越来越多,手却不离龙葵后背。
本就不堪重负的经脉因真气被搜刮一空而如同即将破裂一般给他的身体带来剧痛,跋锋寒却感谢这般的剧痛让他不会因失血和疲乏晕去,他竭力将身体中哪怕最后一丝真气也要给龙葵,哪怕只是给她冰凉的身体增加一点点温度。
就算她的呼吸与心跳已渐渐微弱到几不可闻,他仍坚信她会活过来。
从未有过一刻怀疑。
血色彻底染红了他的前襟,跋锋寒的视线已开始模糊,但不知会否是错觉,他似是听到耳边一声轻轻的叹息,而后便是世界一片黑暗。
林中似有红影一闪而过。
天城峡地势深得据高地、择要隘、上有山险、向平易等自固扼敌的优胜条件,更兼后方有贯穿高山的秘密峡道,被少帅军占据之后,迅速建起一座高寨。
寇仲虎目含泪,一把抱住徐子陵,松开又紧紧搂住跋锋寒,“好小子,你们真的没死!”
这些日子无疑是寇仲最为煎熬的日子,因他完全得不到徐子陵与跋锋寒的消息,若他三人成功脱险,本该来同他会合,结果这些日子以来,他三人完全不见踪影,原他几乎已是放弃希望,正以为此场战争带走他最重要三人的性命,并为此痛苦绝望之时,徐子陵与跋锋寒竟奇迹般出现在他的面前,令他忍不住想要大哭一场。
徐子陵苦笑道:“龙大小姐她!唉!龙大小姐……”
寇仲浑身一震,脸上血色褪尽,后退三步道:“龙大小姐……”他几乎没有勇气去看跋锋寒,因他知道若龙葵真的因为这场战争身死,跋锋寒失去的不仅是一个战友,而是他今生唯一的一份爱情。跋锋寒此人看似冷血狠戾,实则最重感情,若龙葵离开人世,以他对跋锋寒的了解,后者一定会孤独终生,而他寇仲将永远无法面对他的好兄弟!
这些日子他总是忍不住想,若是没有这场战争,这一切的悲伤和痛苦是否都不会发生。
“她没有死。”说话的是跋锋寒,短短数日,他却像是经历了数月甚至更长的时间,整个人都已瘦了一圈,原就高大的身躯显得更加修长精干。
寇仲重重吐出口气,却不敢再问,只得向徐子陵打眼色,因此时的跋锋寒非但看着冷厉阴沉到了极致,更似是一头即将择人而噬的孤狼,一双眼睛亮到可怕,浑身的杀气掩都掩不住。
跋锋寒紧紧搂着怀中龙葵,她的黑发红衣被雨水打湿,脸色苍白如纸,似是全然没有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