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岚却没有看他的心情,他支着下颚,轻轻叹息,“原是以为不恨了的,看来还是有些在意。”站起身来,长发流泻而下,走到桌前,萧白睿立刻知机跟来,倒下一缕清茶,替他磨开上等好墨——
叶青岚提起笔来,停住,不知如何下笔,墨迹滴下,在雪白的宣纸上晕染一片浓黑。
“罢了。叶琉慕,本是你对不起我,现今,你不欠我,倒是我成全了你,如此便好,从此陌路,永不相见。”下辈子,下下辈子,永不再见。
窗边透进一缕光,他恍惚间看到幼时那个总是带笑的琉慕,那样羞涩而腼腆的笑,想起,他有世间最美的发,阳光之下仿佛透着幽幽的青,根根分明,像是墨黑的琉璃剔透,却又柔软如斯,滑过指尖之时便像是滑过心间,微麻微酥,很小很小,还不知道什么是感情的时候,原已第一次动心,为着他的青丝笑颜,只是不曾想过他那双深黑色眼睛里的冰冷无波。
渐渐年长,他便清晰地感觉那个人离自己越来越远,虽然还是会拉着自己的手,虽然还是会伏在自己的肩头,虽然在他亲吻他的唇角的时候还是会微微的笑,只是那个人的眼神已经渐渐飘远。
直到那时,他看到那人给稚龄的妹妹零嘴,看到那人陪着大臣家的孙子说话的时候,才恍然间明白,他不是讨厌了自己——那个人只是,无法完全信任长大了的他。
无论他如何耐心温柔,那人依旧还是剃掉了他最爱的长发,去了南弥寺,成了那个用自己的生命为旁人治病的戒音,治了几次最危险的疫病,去得最深的山谷采药。
旁人说是父皇让他去的,我却知道,是他想去的。
他不快活,从一开始,他的眼睛里就没有一点生气。
生死之于他,是什么呢。我不知道他经历了何事,我不知道他为何如此痛苦悲伤,只是,世上怕是没有人比我更懂他。
这个人从一开始,就不想活着。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