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颜苦笑道,“早知瞒不过义母。此时城内人的反蒙情绪极为高涨,我也只好陪义母关在院中,唉,都怪孩儿偏生遇到这份舍不下的缘,偏偏这个女子原是我不该想的。”
华筝摇摇头道,“谁又会知道呢。当初我们在草原上虽然生活清苦,却那么快乐,后来父汗得到的土地越来越多,他的野心也越来越大,灭掉了威胁最大的金朝,他也终于开始垂涎这南朝土地,旁人无妨,这对于我来说是如此残忍,尤其——尤其——”她怔然落下泪来,想起那个慈祥温和的妇人,郭靖的母亲,“我自小母亲早亡,只把她当成亲生母亲一般看待,却不想我害死了她,父汗逼死了她。”华筝神情凄凉,“伯颜,也幸好晓古台绝不至于让你上战场,虽我知道你这身本领却是屈才了,但若是你真的上了战场,就算是我来,他多半也不会把女儿嫁给你。”
伯颜沉默一会儿才道,“义母你曾对我说,如果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无论如何也不要放弃。”
“是呀。”华筝笑道,“芙儿是个好孩子,无论相貌人品都配得上你,伯颜,待我们回到西域,我的时日不多,你却要好好待她。西域那边并无如此刀兵战争,能平安喜乐一生已是最大的福分。”
伯颜温言道,“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罢,她——原也不是南方的小雀儿,不过唯一确信的一点是,世上再没有旁的女子比她更好了。”
华筝微笑道,“如此说话也不怕义母笑话,不过忽必烈曾跟我说过那个叫乌云的女孩儿,说是想给你作份大媒,那个乌云我见过,虽是个聪明漂亮的小女娃儿,”她皱了皱眉,显是又因提起忽必烈而想起城外大军,道,“忽必烈此次带兵来袭,多半也只是躲乃马真后,伯颜,你也知道我二哥初丧,乃马真后绝不会让失烈门继位的,此次你父亲实在是——”
伯颜叹气道,“家中之事此时不说也罢,只是据我所想不出数日忽必烈就该退兵的,以他之智,绝对知道此时攻不下襄阳。”但随即又道,“但他这人若不试一试,总不会甘心,是以这攻城还要持续几日。”
他看着天边残阳如血,轻声道,“我只是怕——她见了那刀兵血色,再也放心不下。”暮色渐临,这院中宁静一如往昔,但他知道不远处的城墙边正是一场鏖战,不知要死多少百姓。金色的夕阳余晖笼在他的身上,眉目之间清和悲悯,低声道,“天主慈祥,战争何日可止。”
这日郭芙回来之后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洗了澡仍觉得那血腥味沾在身上洗脱不去,倒在床上便睡下了。
却忽然听到后院起了动武呼喝之声,她今日见了血与刀,本就浅眠,住的地方离后院又近,惊醒之后想起后院住着华筝,现今大家都知道那白颜就是伯颜,华筝的义子,是以就把他安排在后院旁侧的客房之中,郭芙听到后面方向传来刀兵之声,怎能不惊!
要知华筝虽是蒙古人,但郭靖对她存有的感情本就复杂,自小青梅竹马,华筝对他一往情深,他对华筝却只是兄妹之情,尽管如此,他负了华筝婚约,总是心中有愧,更何况此时的华筝青春已逝却云英未嫁,且命不长久。
匆匆披衣跑到后院,只见华筝住的小院子尚且无恙,只伯颜住的那间烛光亮起,正有人声呼喝,她愣了一下,往那厢走去,便见月光之下一人尚在与伯颜缠斗,一人却已倒在地上,不时破口大骂。
郭芙只听到只字片语已是皱起了眉,上前几步,冷冷道,“武修文,你说谁是奸细?”
倒在地上的赫然是武修文,而那与伯颜缠斗的男子正是武敦儒。
伯颜见郭芙到来,尚有闲情逸致对她一笑,一指戳出,武敦儒也去和他兄弟作了伴。
武修文见来者竟是郭芙语声一停,但随即又道,“芙妹,你莫要被这人骗了,这人是蒙古奸细,前些日子与城下主帅见过面的!”
郭芙怒极反笑,“真是可笑!是啊,他前些日子与城下主帅见过面,但当时我也在,莫不是我也是个奸细!”
“芙妹!”武敦儒沉声道,“如今师父虽已接下他的聘礼,但国事为重,既是奸细就该快快杀之。”
郭芙见他们一副笃定模样,恨不得上前踹他们两脚,冷声道,“你们两个若真认定了他是奸细,为何不去与爹爹说,半夜里跑到这里来偷袭杀人却又是什么英雄所为?简直可笑之至!”
伯颜苦笑道,“早知瞒不过义母。此时城内人的反蒙情绪极为高涨,我也只好陪义母关在院中,唉,都怪孩儿偏生遇到这份舍不下的缘,偏偏这个女子原是我不该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