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芙尚且没有说话,伯颜却冷笑一声道,“耶律齐,你父耶律丞相曾为我蒙古尽心尽力,虽是蒙冤而死,但你如今却是投了大宋,岂不是为家舍国!”
耶律齐淡淡一笑道,“我本就是契丹人,不是你蒙古人。”
伯颜道,“你父身居高位之时,你们兄弟姐妹受我蒙古人尊敬礼遇,你父食我蒙古君之俸禄,这般的一家人,如今却说不是我蒙古国之人,一朝你父致死,兄弟姐妹皆投了宋,当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了!”
耶律齐勃然大怒道,“我父为你蒙古尽了多少心力,但结局如何!不过是被那乃马真后陷害,蒙冤致死,我耶律家又欠你们蒙古什么?!当初我父遭人陷害,那些尊敬爱戴我父的蒙古人在哪里?那些个蒙古贵族何人不是袖手旁观!如今我投了宋又如何,我深恨蒙古,如今我偏要助了大宋,去打那些个蒙古人方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伯颜轻笑一声,“耶律丞相含冤而死,耶律兄你武功既高,又有谋略,不要说什么没有机会,你若真想报仇,为何不留在蒙古,乃马真后如今已是死了,你的大仇又到何处去报?你道深恨蒙古,我蒙古除了乃马真后,又有何人对不起你,你们耶律家在我蒙古朝中何人不敬重?你爹虽是含冤而死,但你爹临死之前在做什么你可记得?”
“自是记得。”耶律齐的声音有些怅然,“他直至死时仍在为蒙古朝操劳,费尽心思。”
“你记得便好。”伯颜道,“耶律丞相若知你一家都是投了宋,怕是要气死的。他虽是契丹人,但在蒙古生活了大半辈子,与你们这几个小的不同,他把蒙古当成他的国家,他绝不会如你一般说——不是蒙古人,而是契丹人。”
耶律齐沉默一会儿才道,“父亲既已是死了,如今我兄弟姐妹都在大宋,母亲临死前道,不用再留在蒙古,只求一生安宁,保住我哥哥妹妹性命,我自是来了宋。郭大侠大仁大义,待我兄妹如亲生子侄,那时我兄妹无一不对蒙古深恨,在郭大侠麾下力拒蒙古绝不迟疑,如今听你一席话,倒是想起先父来——”他忽然一笑,“不过我耶律齐做事从不后悔,坦坦荡荡,问心无愧,如今我既投了宋,自然就是宋人!郭大侠为仁人志士,我耶律齐此生亦报知遇之恩,在其麾下,绝不后退一步!”
伯颜见他负手而立,自有一种洒脱出众的气质,也就淡淡一笑,并不言语。
只见耶律齐拱了拱手,浅笑道,“郭大小姐,来日襄阳再见。”
郭芙不知径自在想什么,待他如此说了才回过身来,脸上竟是从未见过的别扭神色,只道,“好——”却不知还想说什么,目光有些奇怪地打量着耶律齐,见他高挑身影渐渐漫入黑暗里,才收回视线,径自出神。
许是她看得太过专注,一旁伯颜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
“好看么?”他淡淡道。
“呃——”郭芙一愣,回过头去看到伯颜面无表情,目光却有些危险地看着自己,一笑道,“只是有些好奇——”她要怎么说——这人原本是她这身体的丈夫啊……要知道,在这个世界呆了这么多年,她早已把自己当做那真正的郭芙,但前十几年中,她不曾见过耶律齐,小的时候她也想过,若是将来长大了,那个耶律齐其实也是不错的,一旦嫁给他,留在父母身边,也是能一般地安宁快乐——
不是没想过,只是不想后来遇到了伯颜。
今日第一次见到此人,自然心中有些古怪,也是人之常情。
“这人比之那大武小武,出色了不是一点。”伯颜道,“若你不曾嫁给我,仍是留在你父母身边,这般的人才去投了你父,说不定,你嫁的人便是他了。”
郭芙怔住,却想不到伯颜这厮的想象力这么丰富的……
“你、你说什么呢!”听他面无表情地说出这话来,郭芙瞪他一眼,指着脚边的两个小萝卜头道,“孩子都这么大了,你在说什么混话!”
伯颜哼了一声,郭芙“扑哧”一笑道,“伯颜,如今你我倒是有点少年夫妻的感觉来了。”原本平日里倒像是老夫老妻的。
伯颜瞪她一眼,“你当我在玩笑么,他看你的眼里分明有惊艳遗憾,当我看不出来么?!”
“所以你第一次见他就如此不善?”郭芙笑道,平日里伯颜绝非这种一见面便尖锐到有些让人下不了台来的,今日却一见耶律齐便说他“为家舍国”,倒没有了平日里的从容作态。
郭芙尚且没有说话,伯颜却冷笑一声道,“耶律齐,你父耶律丞相曾为我蒙古尽心尽力,虽是蒙冤而死,但你如今却是投了大宋,岂不是为家舍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