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呢?
仅仅是一个“他可能从未喜欢过我”的猜想,我就难受得吃不下饭。明明身体已经疲倦至极,却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他的言行举止……简直像是生病了一样。
不知辗转反侧多久,我总算睡了过去,做了一个梦。梦中的我去镇上买东西,刚好撞见猎人们满载归来。走在最前面的是那个曾令我心跳的男人。他粗犷地笑着,单手拎着一头死鹿,袖子挽到手肘,展示着自己强壮的肌肉。周围女孩发出昏厥般的叹息。不知以前的我怎么想的,竟觉得这种男人有魅力,现在再看,简直是一头散发着腥臭的雄马。我后退两步,想要逃离人群,却撞到一个人。回头看去,是蓝伯特。
他站在那里,与周围人形成强烈对比,就像是一颗被扔进鱼目堆里的白珍珠。他扣住我的手腕,垂头盯着我的眼睛,声音冷漠地问道:“你宁愿看他,也不看我?”
梦中的感觉无法克制,我心跳快到险些跳出喉咙:“你怎么在这里?”他逼近一步,形状美丽的鼻尖几乎碰到我的鼻尖:“你还没有回答我之前的话。”
“……什么话?”
“当你知道,我很嫉妒‘它’时,你是什么感受?”
我能有什么感受?当然是……脸红心跳。
我不自觉抓紧衣角,正要回答,却被一阵轰响吵醒。不知大厅发生了什么,这响声比尤利西斯过来时还要大,似乎有一个庞然大物正在撞击城堡的大门。我睁开双眼,发了一会儿呆,随即意识到事态不对,拿起披风走出房门。全城堡的家具都挤在城堡的大门,正在全力抵抗外面的撞击。我有些茫然,扶着栏杆,大声问道:“发生了什么?”
茶壶太太看见我,松了一口气:“你总算醒了,罗莎小姐!主人半小时前就失去了理智,现在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我愕然:“难道是他在撞门吗?”
“当然不是!”座钟在家具堆的最下方,钟摆被撞得一摇一晃,“主人还没疯狂到这种程度,是尤利西斯那小子干的好事。他雇人到处散布谣言,说主人是那条伤人的巨蟒,现在外面全是前来剿蟒的愤怒村民!”
“罗莎小姐,你赶紧带主人去地下室!他只听你的话。这里有我们呢!”
我皱着眉:“我见过那条巨蟒,和蓝伯特的外形差别很大……要不要我出面帮忙澄清一下?”
“馊主意!”座钟一口否决,“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想剿灭巨蟒,还是想打砸抢劫?你没办法跟一群人讲道理。听我们的,赶紧带主人去地下室,这里有我们!”
可是,如果不澄清的话,岂不是坐实了蓝伯特就是巨蟒的谣言。我正想劝劝他们,下一刻,就被什么猛地扑到地上。后背撞到地板,疼痛爬满全身,冷汗一下就流了下来。我倒抽一口气,弓着身缓了半天,才渐渐缓过来。抬起头,就看见蓝伯特伏在我的身上,正冷冷地逼视着我。
我愣住。
怎么回事?白天时,他的兽化不是已经消退了很多吗?怎么一到傍晚,严重成这样子?
他的手掌大得不正常,几乎能盖住我整张脸,鼻息是滚烫的火焰,仅仅是伏在我的身上呼吸,就令我有种被烫伤的错觉。他用弯曲而锋利的指甲勾住我的领子,似乎想把我提起来。我连忙摇头:“不行,蓝伯特,这样不行……衣服承受不了我的体重!”
他冷漠而暴戾地盯着我,尽管没有言语沟通,我却看懂了他的意思:这样不行,那怎样可以?
一直被他压在地板上,太没有安全感了。我试图撑起上半身,后背还没有彻底离开地面,他的眼神瞬间警惕起来,喉咙发出低沉凶狠的声响。我只好又躺了回去,握住他的……已经不能称为“手”了,应该是巨爪。
“我知道你想带我走……”我尽量放柔声音,“但提衣领的话,不安全也很难受,能不能让我站起来,跟着你走?”
他一动不动地紧盯着我,眼神还是那么警惕。不知为什么相较于昨晚的他,今天的他态度特别恶劣,像我得罪了他一样。
他没懂我在说什么。我抬手,想给他比划。他以为我要攻击他,耳朵一下竖起来,后退两步,威胁般低吼一声。我只好放弃。
怎么办?
镇上一些经验丰富的猎人,在野外碰到无法战胜的野兽时,会竭尽全力让对方相信自己毫无威胁。首先要做的,就是丢掉武器。然后仰躺在地上,把最脆弱的地方暴露出来,做出臣服的姿态。千万不能逃跑,或背对着猛兽。这样猛兽就会失去攻击欲,上前嗅一嗅,或直接掉头离开。
我把手放在他能看见的位置,慢慢伸到他的鼻前。他狐疑地嗅了嗅我的指尖,见我没有攻击他的打算,侧头蹭了一下我的掌心。这是一个好的开始。我深吸一口气,握住他的爪子……明明上午看他的手,还是修长雅致的模样,怎么一个下午过去,就已像蜥蜴般恐怖丑陋了。
现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