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那句预言吗?”女子柔声说道,“是时候实现它了——‘他将受到诅咒,兽性被唤醒,魔鬼住进他的躯体……他将拥有蛇的狡诈,狮的残酷’,他该受到什么样的惩罚,神早已宣判。”她将另一只斟满酒液的杯子,塞进尤利西斯的手中,“让他喝下这杯酒,十日后,他会像预言那样变成一头野兽。到时候,他不仅会失去在民众中的威望,就连注定属于他的王位,也不再有资格坐上。”
尤利西斯慢慢握住那杯酒。可能因为施加了魔法,无论他的手指如何颤动,酒液始终纹丝不动。
“去吧,让他喝下这杯酒。”女子说道,“这一切都是神的指示。神早已暗示过我们,他的结局是变成野兽,可惜大家都心怀侥幸,还认为是巫术的错。”
尤利西斯看了看手中的酒杯,起身走出大教堂。他的眼神时而清醒,时而空洞。我不知道他做这一切,是因为女子的蛊惑,还是因为对蓝伯特的仇恨,但就算是清醒的时刻,他也未曾放下手中的酒杯。
他本想乘坐马车回到皇宫,一抬头,却在大教堂的广场上,看见了蓝伯特的身影。
这一天,无月也无星,宏阔广场的尽头与深蓝色的夜空相接。风很大,蓝伯特的头发与衣摆都被吹得猎猎翻动。他听出了尤利西斯的脚步声,没有回头,低声问道:“气消了么。”
尤利西斯的双眼清醒了一秒钟。
“不管你信不信,对于母后的死,我比你更痛苦。”
尤利西斯的眼神彻底清醒。
他缓缓垂头,看了看手中的酒杯,又回头望向大教堂前的女子。女子看见他已经清醒,却毫不着急,而是微微笑着对他点头,仿佛他们之间已经达成某种隐秘的共识。
“有多痛苦?”尤利西斯说道,“证明给我看。”
“你想我怎么证明。”
“将王位让给我。然后,离开王都。”
蓝伯特却回答道:“你不适合继承王位。”
这句话是一根针,瞬间刺破尤利西斯的自尊。他气得哼笑一声:“是吗?那谁适合?别跟我说,是你自己。”
蓝伯特避而不谈这个话题:“除了这个,我什么都能答应你。”
“什么都能答应我?”尤利西斯点点头,冷笑道,“好,那你去母后坟前自杀谢罪吧。”
蓝伯特皱了皱眉,回头看他:“你不要胡搅蛮缠,尤利西斯。”
“兄长,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尤利西斯收敛笑意,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没有胡搅蛮缠,我是真的想要你死。”
蓝伯特闭了闭眼,转头望向前方,准备离开:“无法跟你沟通。”
“慢着!”尤利西斯叫住他,将手中的酒杯递给他,“喝下这杯酒,我们再也不是兄弟关系。”
蓝伯特接过酒杯,因为他的眼睛始终看着尤利西斯,并未发现酒液有异样,也不觉得尤利西斯一直拿着酒杯有什么问题。他转了转杯子,仰头一饮而尽,擦了擦嘴唇,声音有些低哑:“随你。但在我的眼里,你始终是我的弟弟。”
他把杯子还给尤利西斯,翻身上马远去。尤利西斯看着他的背影,神色时而痛苦,时而快意。在他们身后,女子浅浅笑了笑,戴上兜帽,消失在黑夜中。
十日后,皇宫所有大门紧闭,国王秘密召见了许多巫师。那些巫师或忐忑,或自信,或恐惧地走进一个房间,出来时均脸色灰败。国王沉着脸,挥挥手。巫师们的双腕被扣上镣铐,送往监牢。
最后一个巫师留着白胡子,看上去要高明很多,却仍然束手无策。就在镣铐扣上他手腕的前一秒钟,他灵光乍现般大喊道:“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这不是巫术,是一种诅咒……想要解除诅咒,办法只有一个——”
话音未落,一股强大的外力将我推出梦境。仿佛溺水的人胸腔积水被挤出,我猛地睁开双眼,怔怔地望着天花板,低烧的昏沉、灌铅般的身体、过于沉浸梦境的恍惚……很久很久后,我才反应过来,已经从梦中醒来。
比起上次在幻境中看见的一切,这次梦境更为直观地解释了诅咒为何发生。只是,是谁想让我看见这一切?是这座城堡的魔力,还是蓝伯特身上的诅咒……或是,上次在花田里看见的那个神秘女人?
头脑还是昏昏的,支撑不起复杂的思考。我想了片刻,就无力地闭上双眼,想试试能不能回到梦中,听那个巫师把话说完。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推开,蓝伯特走了进来。他的瞳孔恢复了一些金黄,看上去不再那么幽黑,是否说明“七宗罪”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
我想撑起身,跟他说说梦见的过去,他却按住我的肩膀,指了指枕头,声音平淡地命令道:“躺着。”
“还记得那句预言吗?”女子柔声说道,“是时候实现它了——‘他将受到诅咒,兽性被唤醒,魔鬼住进他的躯体……他将拥有蛇的狡诈,狮的残酷’,他该受到什么样的惩罚,神早已宣判。”她将另一只斟满酒液的杯子,塞进尤利西斯的手中,“让他喝下这杯酒,十日后,他会像预言那样变成一头野兽。到时候,他不仅会失去在民众中的威望,就连注定属于他的王位,也不再有资格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