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悄悄地靠近了蓝伯特,握住他的手,微笑着说道:“希望每年都能和你看见这样的景色。”

他本来在看着那些灯盏轻轻拊掌,听见我的话,低头看向我,声音变得温柔入骨:“我也是。”

一个体态修长的男人骑着雄鹰的颈部,他身穿宽松的黑色斗篷,衣摆猎猎抖动着,眼珠猩红,脸颊纹着古怪的飞鸟纹身。

是尤利西斯。

“兄长,我回来报仇了。”他缓缓开口,口音也变得极其古怪刺耳。

蓝伯特上前一步,将我扯到他的身后,眯着眼看向尤利西斯:“你投靠了敌盟?”

“敌盟”是一个统称,由一些想对抗北国却实力不强的小国家组成,它们仿照北国的政策,组建了巫觋部,却因为没有北国强大的影响力,只吸引到一些走投无路的邪术士。不知是蓝伯特的策略太过正确,顺应了时代的趋势,还是邪术容易在短时间内掌握,“敌盟”一年比一年强盛,似乎已经有了能与北国分庭抗礼的规模。

尤利西斯淡笑一声:“是啊。因为我的故乡,在我最痛恨的人统治之下。”

第46章

尤利西斯脸上的飞鸟纹身,代表他已经是邪术士的一员。我曾在一本书中看到过关于邪术士的描述。邪术与巫术不同,邪术的门槛很低,只要向撒旦表明忠诚,献祭自己的灵魂就能修习,而巫术有一定的门槛,并非人人都能学会。且长期修习邪术,容易出现惊悸、幻觉等症状,性格也会变得偏激阴沉。

听说,“敌盟”的巫觋部为了控制新加入的邪术士,会在他们向撒旦表明忠心前,举行一个黑色弥撒,所有自愿成为邪术士的人,必须向神灵吐唾沫、残杀婴孩,毒死附近村庄的牲畜1……只有做到这些,才有资格修习邪术。不敢相信尤利西斯因为所谓的“仇恨”,走到了这一步。

我一直觉得他和蓝伯特都是王权的受害者,说不清谁对谁错,他却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在蓝伯特的身上,究竟是真的看不见真相,还是只有这么做,才能从找不到目标的仇恨里解脱出来?

我忍不住提高音量说道:“尤利西斯,你真觉得这一切都是蓝伯特造成的吗?”

尤利西斯淡淡地回答:“你是他的妻子,当然以他马首是瞻。我不跟你废话。”

“这么多年来,你所痛恨和痛苦的,不就是战场上那一箭么?”我走上去,第一次在数万人的面前讲话,奇异的是嗓音并不颤抖,大概是因为蓝伯特就在旁边,无须担忧和惧怕什么,“难道你要一个王储,未来的王,为了自己的私心,去牺牲无辜士兵的性命吗?士兵们虽然发誓要效忠皇室,为皇室献出性命,但战死沙场,和被自己的上峰推出去送死是两码事!”

若是以前的尤利西斯,恐怕脸色早已巨变,现在却轻描淡写地答道:“是,他是救下三千条贱命的圣人,是英武威严的帝王……没人能指摘他的做法,但在我的眼里,他就是亲手杀掉母亲的仇人。”说到这里,他低下头,快速地念诵了一段咒语,缓缓变幻出一把短剑,“尊贵的王后殿下,难道你能否认是他亲手杀死自己母亲这一点吗?”

我皱紧眉头:“你简直是在强词夺理,一个人用一把刀杀掉你们的母亲,你不去找那个人复仇,反而决定摧毁那把刀……你不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可笑吗?”

“你错了。”尤利西斯翻腕握!握住短剑的剑柄,同时扣住雄鹰颈部,直直地朝祭台俯冲而来,“他就是杀死母后的那个人,若是他当时愿意放弃王位,愿意亲手杀掉三千条贱命……母后不会死的。兄长,你为什么像个懦夫一样躲在女人的后面,看她为你孤军奋战,这可不是国王的作态呢。”

雄鹰的巨翅掀起一阵阵狂风,险些扑灭祭坛的火焰。两侧的铁甲侍卫早已手持弓箭,蓄势待发地瞄准尤利西斯。我深吸一口气,刚想说话,蓝伯特却握住我的手,轻轻摇了摇,神色平静地看向尤利西斯,说:“我对你已经无话可说。”

与蓝伯特同吃同住了那么长时间,他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语气,每一个动作……我都能快速地读懂,这显然是长辈对晚辈失望透顶的口吻。

尤利西斯却像被嘲讽一般,弓起身体:“我真是受够了你这副高高在上的态度……你是不是以为自己真的是神子,所以才轻蔑和无视一切,故作高尚到连自己生母都能放弃?假如我告诉你,你并不是‘神子’呢?”

这一幕堪称如梦如幻。不知何时,天上飘起了晶莹的雪花,然而当雪花落在灯盏上时,却没有熄灭灯盏的火焰,而是触发了淡蓝色的保护魔法罩。只见橙红色的灯海之中,时不时闪过淡蓝色的魔法光芒,映衬着冰天雪地的景色,辉煌美丽如同大教堂穹顶的金色绘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