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颂撑着难以抵抗的睡意,试图找一样东西来凝聚他的集中力,以免真的睡着。
他先是观察屋顶上的破洞,然后发现此举和数绵羊没什么区别,只会更加让他昏昏欲睡。于是他果断转移目标,打起精神把视线往下转。
房里的东西就那么几样。死物缺乏吸引力,那就看活人。
忙着与雨水奋斗的郭嘉,就这么从上到下地被崔颂剖析了一遍。
老实说,刚打开门的第一眼,崔颂还真没认出对方来。
不管是最初的偶遇,还是后来举盏共饮的时候,他的面上都蒙着一层草灰,令崔颂一直未曾看清真容。以至于乍见光洁清爽的面孔,崔颂直接排除了郭嘉的选项,当成陌生人来防备。
大约是有点“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意味,崔颂打量着神态自若的郭嘉,心中颇觉新奇。
不同于荀彧皎皎如玉,整个人好似在发光的俊美;亦不同于毓秀内敛,俊隽但毫无侵略性的荀攸;与伟美威严、正气凛然的崔琰,高大英朗、轻狂张扬的祢衡相比,更是毫无相似之处。
郭嘉的外表,乍见之下并无想象中的惊艳,但若是细瞧,一眉一眼,都似月光杯中的清酒。抿一口清淡入喉,再饮一口则烈劲烧心,回味难忘。
也是因为见多了古代的名士,崔颂才知道——原来“气场”这种东西,是真的存在的。
如果说荀彧是浸在水中,触手温热的暖玉;荀攸是外温内炙,将所有的热度小心锁好的玉炉;崔琰是未曾开锋,坚硬挺拔的箭竹;祢衡是锋芒毕露,连剑鞘都给劈断的利刃。
那么郭嘉,就好似烟芜之地中的冰潭,冰潭中的烈焰。初见时云烟茫茫,容易让人辨不清方向;待到穿越烟霭,见到那极淡极浅、无尽幽深的潭水,又叫人忍不住想要探寻;可当你跃入潭中,方惊觉那水冰冷刺骨,直拒人于千里;直至最后,若有幸为他接纳,带入水下的地域,便会在尽头找到安静灼烧的炽火,予你一片光明。
崔颂不知道这样的评价是否准确,不过是根据自己与他们相处时的感觉,勉强做出的比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