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与那本杂志产生的情况一模一样。太宰治紧紧地注视着那些被不知名的污浊的物质覆盖的文字,眼瞳中罕见地浮现了一丝凝重。
他转身大步走回医疗室,青年依旧安静地躺在床上,苍白的手腕甚至能透过皮肤看见那下方淡紫色的血管。太宰治走到病床前,白发少年看着他,目光中透出茫然的神色:“太宰先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芥川会在这里?”
“不,没有关系,你先出去吧。”太宰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扬起一贯以来的笑容,“关于敦君之前提议的社长已经通过了,去准备吧。”
和平常的太宰治几乎一模一样,中岛敦不疑有他,点了点头,离开了。
太宰治在门被关上后嘴角的弧度突然沉了下来,他站起身伸手将窗帘拉起,把阳光遮挡的严严实实的。室内骤然暗了下来,冰冷的消毒水味混合着酒精味充斥着整个房间。
男人的目光牢牢地粘在了青年的脸上,而青年依旧安静地沉眠着,他伸出手,抓住了青年放在身侧的手腕。冰冷的如同蛇一般的温度从指尖一直传递到大脑的神经末梢,如果不是那细微地近乎看不见的胸膛的起伏,太宰治甚至以为床上躺着的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他突然为自己刚刚的想法打了个冷颤。
一股冰凉的冷意从心底冒了出来,太宰治突然僵在原地,四肢的神经像是被短暂地阻断了,他缓慢的转过头,瞳中映出青年的面容,像是被定格的照片,又像是时间在那一瞬间突然停滞,于是青年的面容永远被停留在他的眼中。
拉起的窗帘挡住了刺目的阳光,也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无言的安静像是沉默的熏香在房间里蔓延。
滴答,滴答,滴答。
纤细的吊针里透明的液体通过手背上的针头输送入青年的身体,那针像是直接扎在骨头上,太宰治握住芥川的手腕,安静地注视着他。
“我从未想过成为神明。”太宰治突然开口了,他紧紧地注视着青年毫无变化的脸,用了一种奇异的语调称呼他的名字,“芥川君,神是不会爱世人的,耶稣基督绑在十字架时,脸上的悲悯和嘲讽是同时存在的。”
呼吸声逐渐变得迟钝,像是有一块巨大的海绵把空气吸走了。肺部渐渐感到沉重的压迫,太宰治轻轻地笑了笑,他的手还握着芥川龙之介的手腕。
“自杀,孤独,活着的意义,会关怀那些虚幻的东西的不是疯子就是哲学家,但没有一个真正的哲学家会自杀的。”男人轻轻地说着,安静的滴答声,像极了生命末端时针走动。
一贯精明的大脑此刻却如同生锈了的齿轮,他的眼瞳中覆盖上一层阳光无法照到的浅淡阴影。男人握着青年的手腕,力道大的已经在那苍白的皮肤上出现了红印。
人在极度的悲伤时往往会产生一种比大哭和哀嚎更加滑稽的表情,而此刻太宰治的嘴角上扬着,目光中却映着白茫茫的墙壁。
“好了,芥川君,我知道你并不是什么哲学家,我也不是。”太宰治闭上眼,无声地微笑,“你听见了流淌的河水吗,有着樱草和三色堇盛开的河岸,还有河水的叹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