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笑声消失了一半。

负责人接过半镑金币,点头哈腰地说:“理解理解,等下领船员会带你们去特等套房。”

哄笑声彻底消失了。

头等舱的船票不到25英镑,有点家底的人都买得起。这是一艘名副其实的“富翁之船”,走在头等舱的甲板上,抬头就能看见一位有头有脸的百万富翁,幸运的话,还能撞见千万富翁、亿万富翁,甚至世界首富。这种情况下订到特等套房,不仅代表财力雄厚,还代表人脉广达。

乘坐升降梯到b层甲板,若不是耳边还回荡着海浪撞击船体的声响,根本无法想象这是在船上。脚下是锃亮的实木地板,窗户敞亮明净,周围摆放着名贵花草,散发着生机勃勃的植木芬芳。

领船员笑道:“这是特等套房的私人甲板,两位可以在这里散步、侍弄花草、眺望风景。我们承诺,私人甲板绝不互通,拥有绝对的私密性。两位若是有健身的需求,可以乘坐升降梯去g层的壁球场和f层的游泳池,我们会为两位配备最优秀的健身教练。”

我点了点头。领船员等待了片刻,见我们没有其他问题,正要离开,这时,埃里克倚靠在窗边,看着蔚蓝海面,忽然开口问道:“吊艇柱上只有十六艘救生艇?”

或许是没有乘客询问这种问题,领船员愣了一会儿,才答道:“先生放心,我们担保这艘邮轮永不会沉没,那些救生艇只是摆设,绝对不会派上用途。”

埃里克用修长的手指轻叩了叩窗沿,没有说话。我给了领船员小费,见他走远后,回头问埃里克:“十六艘救生艇有什么不对吗?”

他轻描淡写地答道:“这艘邮轮有两千多名乘客和船员,一艘救生艇能搭载七十个人,十六艘救生艇最多只能救下一千一百二十个人。”

言下之意,如果发生海难,有将近一半的乘客及船员都会死去。

我想了想,说道:“杂志上不是说,这艘邮轮有两层船底,十六个水密隔舱,就算上帝亲自动手,也弄不沉这艘船吗?”

“但愿。”他低下头,拢紧我肩上的驼色大衣,然后推开套房的房门,“不说这个了。进去,我给你换件衣服。”

我:“……”

大概有种冷,叫你丈夫觉得你冷吧。

中午十二点整,泰坦尼克号鸣笛离开了南安普敦港口,同时,侍者吹响象征就餐的小号。

我站在等身镜前,有些不自在地拨了拨肩上的白貂毛,闷闷地说:“这里到处都有暖气,你这样会把我热死的。”

埃里克瞥我一眼:“有暖气的地方,我帮你拿着,至于其他地方,给我乖乖穿上。”

“……”我只好拿出杀手锏,“埃里克,我讨厌你的控制欲。”

可惜,四十多年过去,他早已不吃我这套。这个男人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走到门边,推开房门,朝外扬了扬下巴,示意我先出去,声音低沉而平缓:“作为唯一一个会生病的血族,莉莉觉得自己有资格和我说这些么。”

我:“……”

午宴在大楼梯餐厅举行,还未走进去,就听见轻柔却辉煌的交响乐。一般来说,餐厅有小提琴手和钢琴手,就已足够。白星公司却配置了一个专业的乐队,光是小提琴手就有三个。

走到门口,侍者俯身拉开橡木门,自然天光从圆弧形玻璃天窗倾泻而出。大楼梯的台阶与栏杆,均由名贵橡木制成。尽管这座大楼梯比不上加尼叶歌剧院的豪华,却已是目前邮轮能达到的最豪华配置。绅士淑女来来往往,均身着黑色燕尾服与华丽长裙。时尚叫人捉摸不透,曾风靡十八世纪的古希腊与罗马风格的长裙,最近又流行了起来。

相较于女士们五花八门的头饰和五彩缤纷的裙子,男士们的打扮相当单调,燕尾服、白衬衫和白领结。埃里克虽然也穿着燕尾服和白衬衫,外面却罩着一件银灰色长大衣,不知是他的身高压过了在场大多数男性,还是他当了几十年血族帝王的缘故,当他出现在自助餐桌前,整个餐厅都是一静。无论男女,都情不自禁地瞟向他。

我不禁来了兴致,凑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小声问:“你妻子知道你这么有魅力吗?”

他看我一眼:“莉莉觉得呢。”

这个回答真没劲。我正要用手肘撞撞他的腰,让他明白我的意思,就听见他慢条斯理地说道:“如果我没有魅力,莉莉会选择我这个有家室的男人么。”

“哐当”一声,一位女士的银勺掉在了餐盘上。她对我们尴尬地笑笑,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摆摆手,拿起糕点盘,匆匆地离开了。

我没有理会旁边人的嘲笑,浅浅一笑,打开钱包,拿出半镑金币,递给负责人:“辛苦你了,我们在美国也有住所,不想太大张旗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