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在下头一听就明白:贾母老阴阳怪气了。
这可不是又挤兑薛家?
便是我要看上薛家的女儿, 也是看重宝琴, 而不是你这个宝钗。宝钗杵在贾府几年我都没瞧上,可宝琴来一个月我便相中了要做媳妇。
探春也是机灵的, 悄悄往宝钗脸上打量去,可宝钗神色不变, 哪里能让人看出什么端倪来?
薛姨妈自然也不蠢, 遂半吐半露告诉贾母道:“可惜了这孩子没福,前年她父亲就没了。她从小儿见的世面倒多,跟她父亲四山五岳都走遍了。”
黛玉听着便觉得不像话, 什么叫“没福”?宝琴再这么样也是薛家隔房的女儿, 上来就说人家没福。宝琴明明面色红润, 举止大方, 巴巴儿莫不是要咒她?
“她父亲好乐的,各处因有买卖,带了家眷这一省逛一年, 明年又到那一省逛半年,所以天下十停走了有五六停了。”
瞧这说的,刻意营造别人四海为家的印象, 要知道富贵人家的女儿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你给宝琴营造出这种“走四方各处”的名声,到底居心何在?
座中诸人已经都是听了出来,饶是黄鹤楼上看翻船的探春都有些于心不忍。好好儿个女孩儿家, 何必要这么糟蹋人家?幸好宝琴出去折梅花了,不然听见了不知道多难堪。
薛姨妈却像没看见诸人的反应一般,接着说下去:“那年在这里,把她许了梅翰林的儿子。”
屋里各人脸色不同,绕是贾母这样老成的老人家,都面色一顿。
薛姨妈还不住嘴,说尽兴了一般继续道:“偏第二年她父亲就辞世了。如今她母亲又是痰症。”
这可真是过了,毕竟薛家和贾家只是亲戚,贾母一问话,倒引出她这么多话,宝琴今后还要在贾府里住呢,有这话,她怎么还住得下去?
凤姐儿心里暗苦:不知道薛家大房和二房之间有什么矛盾,却不能让薛姨妈借着贾母的东风贬低宝琴。
你们两家有内斗是你们两家的事,可不兴拿我们老太太当枪使,也不等说完,便连声跺脚的说:“偏不巧!我正要做个媒呢,又已经许了人家!”
生生的把薛姨妈的嘴给堵上了,要放任她说下去,不知道还要说出多少宝琴家的难堪事呢。
好一个凤姐,平日里没有白疼她,总还记得在关键时候站出来帮贾母一把,贾母就笑道:“你要给谁说媒?”
凤姐儿笑道:“老祖宗别管。心里看准了,他们两个是一对。如今有了人家,说也无益,不如不说罢了。”贾母也知凤姐儿的意思,听见已有人家,也就不提了。
这厅里坐着的,谁又是傻子呢?还不听不出来薛姨妈那些小九九?
探春就有些鄙夷薛姨妈,俗话说得好,一笔写不出两个薛字,她这般贬低薛家二房,难道就能显得她家好了?
她的儿女,一个薛蟠罔顾王法,吃喝嫖赌无恶不作,一个薛宝钗不知廉耻,功利心重,玩得一手贼赃陷害。
反观薛家二房,薛蝌秉性忠厚,做生意滴水不露;薛宝琴则本性聪敏,才思敏捷,做得十首怀古诗让姐妹们称赞不已。
可以说薛家二房的兄妹二人做衬托,更加映照得薛家大房的那两兄妹更卑劣些。
就拿为讨好王夫人而总跟宝钗交好的探春见到宝琴后都忍不住说“连她姐姐并这些人,总不及她。”,何况府里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