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瑞文面上一红, 想说些什么,嘴角阖阖, 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自己这个哥哥惯常内向, 不是能言善辩的机敏人,黛玉便也不逗他,正色道:“哥哥莫挂心, 我这就去与太太说道说道。”

“哎哎哎……”林瑞文叫住她, 似乎又要说什么, 半天才憋出来一句, “是我自己,甄家姑娘不知道的。”

黛玉拿帕子捂嘴笑:“我晓得,断不能坏了英莲姐姐的名头。”

她自去寻了白夫人, 打发完周围人,才小声问白夫人:“太太觉得,将甄家姐姐说与我家可好?”

白夫人一迟疑, 想起黛玉如今也大了,不当避讳这些,便说:“本来瞧着白家梅姐儿尚好……”

黛玉了然,这是要将白梅说与林瑞文的意思, 可想起哥哥的心意,她又想帮林瑞文一把:“梅姐儿诗词歌赋都好,难得的是品性端方,太太相人自有一套,不然也不会瞧中了梅姐儿了。”

白夫人就笑:“你这孩子,还绕着弯的劝我。难道我就不通情理到那种地步。”

黛玉不好意思吐吐舌头:“总是想哥哥以后日子过得太平些。”

白夫人素来是熟悉英莲的,英莲性子平和,又不失娇憨,封氏惯常也不作妖,安安静静在房里做针线,两人虽然是寄居于林府,却不是那种一味靠着别人,总是年节送些针线点心之类,有来有往颇有些骨气。

再想起黛玉所说,想必是林瑞文瞧中了英莲,白夫人便道:“本来中意梅姐儿,也罢,总是自己看对眼的称意些。”她自己今生没有得到有缘人,便想着让孩子们好歹能寻个称意的姻缘。于是叫来林瑞文。

林瑞文忐忑不已,以为白夫人要训斥他,或是不答应。等进了门见黛玉在后面站着冲他点点头,他才稍稍心安一些,上前行了礼。

白夫人就开门见山:“文哥儿也不小了,自然当晓事。我给你们讲一则故事。”

“一户人家,树小墙新不过是小门小户,那家做养的小娘子小家碧玉知礼善意,有个秀才初见时因着见这娘子长相惊为天人,于是千方百计求娶回家,可日子久了,颜色看腻,秀才又中了举人、进士,授了官爵,他这时候才觉察到家中的妻子既无雄厚有势的娘家人脉提携他,又无丰厚的嫁妆供他打点前路,便是寻常女眷家往来他的妻子都未受过家中教导不得章法,在娘家时她不过跟着母亲操持一家几口人嚼用吃穿,可等到书生当了高官有一大家子家产需得操持时,她原来在娘家时所学就有些不够用了,这当如何?”

黛玉在后面暗暗点头,白夫人这是担心哥哥被一时的好颜色所迷惑,因而将哥哥和甄英莲成就姻缘后的弊端事先告知他,好问他自己心里真实的想头。

林瑞文一愣,他显然未想到这一出。

白夫人端起桌几上的清茶,悠悠喝了一口,又道:“此时书生再看妻子,初见时的惊艳已经荡然无存,再美的姿色也经不住日久天长的磨搓,只余深重厌倦。而妻子也是心有怨怼,论才论貌,她在自小生活的圈子里都算得上上乘,可夫婿却还是不满意,她心里想,我家又无在说亲时存心隐瞒与你,当初是你家愿意提亲,如今又自己嫌弃我难登大雅之堂。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