钳诐奴之口, 讨岂从宽?剖悍妇之心,忿犹未释
宝玉就往自己怡红院去, 却见葵官、豆官、艾官将袭人从正院的阶矶推来搡去, 芳官也在,还口中大骂:“好个西洋花点子叭儿狗,当我不知道我们是如何出去的?还不是你为了个姨娘的位子, 背地里给主子告密讨主子欢心?”
豆官也骂:“从前我们在园子里不敢动你, 如今既已被逐出去还有什么忌讳, 来啊!姐妹们, 还等什么!”
几个小戏子最是心齐,七手八脚就要打袭人,宝玉见她们不成个样子, 忙喝令住:“住手!”
见宝玉过来,芳官一反适才的勇猛,哭着说:“如今见一场算是最后一场了, 没想到还有时机能再见。”
宝玉被她一说,心上也不好起来,问:“你们怎么又在这儿?”
艾官说:“我们几个央了看园子的妈妈进来,就是气不过想寻个公道!”
说着, 几个小戏子七嘴八舌的就将袭人如何两面三刀的嚼舌根的话说了,宝玉本来心里就起了疑心,如此一听还有什么好说?他面色灰白,不再言语。
小戏子们也不过是出一口气,如今木已成舟还有什么可挽回的?见宝玉信了,心里的愤懑平了一大堆,偏偏这时候秋纹和碧痕进来,戏子们见袭人这边人多,唯恐吃亏,于是又拉扯着要去园子里别的地方去让人知道袭人行径,一劲儿走了。
宝玉再看秋纹和碧痕两人听了小戏子们的话居然二话不说,反而站在当地不动,心里就已经全信了,他素来爱重这两人,就忍不住问:“你们也知道?”
秋纹吓得胡乱摆手:“与我无关!”
碧痕则一口咬定:“是袭人姐姐干的,我什么都知道!”
袭人气得浑身颤抖,手指这两人鼻子:“当初是你们撺掇我出头,三个人一起合计的,如今出了事倒引到我一人头上!没良心的小娼妇!”
三人乱做一团,又急着在宝玉跟前拼命辩白自己,却发现宝玉一动不动呆愣在原地。
晴雯、可人、四儿、芳官,一个个鲜活的面孔从他脑海里浮现,一个个或活泼或小性儿或娇俏的女孩儿,轻灵如梦,却被自己身边的人设计赶走。
自己却还傻乎乎的把这些人当知心人,天天口中“咱们这些人要时时在一处”、“总要长长久久的好”,却不知自己只是一个别人拿来算计的工具,所谓的花团锦簇,内里不过是肮脏不堪的心思。
宝玉第一次在心里隐隐约约升起“女儿家不一定都好”的心思,他面如死灰,压根不想呵斥这些丫鬟,只是茫然听着他们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