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出生以来便被千娇万宠的凤凰蛋哪里受得了这等苦楚,瞬间便瘪了瘪嘴,随即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一时间,原本热闹的房内瞬间安静下来,只有贾宝玉的哭泣声显得愈发刺耳。最后还是端坐上位的老太太发了话:“好了,老二家的,这抓周不过是抓个彩头。宝玉还小,什么都不懂,别吓坏了他。”

身旁的小丫鬟忙将宝玉抱了过去,贾母一下一下抚着孙儿的头,将哭的抽噎的宝玉安慰的平静下来,这才笑道:“我看我的宝玉定是个聪慧的,将来少不得就得靠着他呢。”

弹幕上瞬间刷出了一大片的呵呵。

这话说的,张太太的眉毛微微动了动,不动声色上前凑笑道:“是啊,我看宝玉有慧根,将来定能好好帮衬帮衬琏儿。说不定,还能给府上二夫人挣回一个诰命来呢,寻常人家的孩子哪里有这样的福气。”

贾母那慈和的笑凝滞了一下,随后才又展开来,点头道:“多谢亲家的吉言了。”

贾宝玉抓周只抓了钗粉的话很快便传到了前面去,二老爷贾政本来很是欢喜这个衔玉而生的次子,觉得其机缘匪浅,怕是能给自家带来一场大福分。眼下听闻,登时把那欢喜之情减了十之八九,跌足叹道:“痴儿,痴儿,老夫无望矣!”

大老爷就喜欢看他吃瘪,闻言笑嘻嘻就凑上来了:“二弟何须着急,想当年你抓周还抓了书卷,也未见你状元及第,可见抓周是不准的。何况宝玉还小,好好教导,未必不能成才。别的不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是一定的。”

贾政心中憋闷的不行,当着满室宾客的面,却还不得不笑道:“大哥所言甚是。”

一时众客欢饮,待散去后,张太太随着花红径直进了房,去寻自己的女儿说话。奶母抱着贾琅跟在后面,贾琅绷着一张脸,被张太太左一下右一下的在脸上揩油,不自觉便露出了一些哀怨之色。

他这是脸,是脸,可不是什么面团!

“哎呦呦,这才几天,还会生气呢?”张太太愈发惊喜了,手下揉搓不停,“看这眼睛,看的我心都化了——乖乖,快来给外祖母抱一抱!”

她将粉团子似的小家伙接过去,连着亲香了好几口,进了张氏的房门都没舍得把这团子还给奶母。倒是卧在床上的张氏看到了,笑道:“母亲,这孩子重,老抱着费神,还是给王妈妈吧。”

“那可不行!”张太太柳眉一挑,“我好不容易才能看看我的外孙,你可别拦着我,我是要看个够的。”

张氏抿嘴笑:“可见母亲有了这孩子,就不要我了。”

“自然是不要你的!”张太太笑叹道,“你若一直就跟这孩子一样大就好了,为娘的定把你放在手心里好好的护着。只是我千娇万宠养大的女儿终究给了别人家,让我……”

她没有再说下去,微微侧了头,贾琅却分明在她眼中看到了泪。

柳意已经手脚麻利去遣散了房里伺候的下人,又轻手轻脚掩上房门,坐在房门前守着。

张氏也是一声轻叹:“女儿又何尝不想一直承欢父母膝下,只是这世道,从来都是偏心男儿的。我们这些女儿家,却是不要出生的好,平白给父母添了这许多烦恼。”

说着说着,便也忍不住有了些哽咽之意。

张太太却被她逗笑了,拍拍女儿的肩膀:“这话却是怎么说!这世道不容女子,又岂是你们的错?若都不要女孩儿,这外孙却让我从哪里去抱呢!快快把这眼泪憋回去是正经。这月子期间,可是见不得眼泪的。”

张氏微微苦笑,话却仍不停,直要把自己那一番心脏肺腑都剖出来:“难道这天下只养儿子算养,养女儿就不算养了么?可偏偏,女儿连回自己家都少之甚少,更何谈承欢膝下彩衣娱亲。竟只有夫家的父母算是我的长辈,需要我日日侍奉,那生我养我的,我却不能报答——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道理,偏偏容不下女儿家的孝道!”

吓得张太太忙去捂她的嘴:“罢了,我的祖宗,越说出好的来了。快些收回去吧,若是被人听见了,定又要编排你的不是了。”

“我的不是,哪里还怕人编排?”张氏的嘴角带了一丝冷冷的笑意,“母亲不知,那日我生琅儿时那般艰难,这府中一个二个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巴不得我早点见那阎王爷去呢!”

她也着实是被冷了心。想自己当初怀的,可是贾家的嫡亲血脉!生下的儿子姓的可是贾,不是张!纵使这般,那些人还是巴不得自己没这个福分,最好连同那个孩子一块去了别碍人眼呢!

宝玉笑的天真无邪,伸出一双手让乳母抱,却被王夫人一下子打开了。她阴沉着一张脸,觉得自己的脸面都被扔到了地上被众人踩,只恨不得将这损己脸面的东西塞回肚子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