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爷嘿嘿一笑,丝毫不将此言放在心上,反而狠狠戳了贾政一刀:“二弟难不成以为自己名声多好?身为次子,却占着袭爵之人才能住的荣禧堂,前不久逛个窑子都是急急慌慌的,这京里可早就传遍了!”

言罢,也不管贾政蓦地红胀了的脸色,抬脚便悠悠往外走。走出去时还大声嘱咐那边儿的丫头道:“好好伺候着我那好弟弟,回来老爷我少不了赏你们的!”

贾政见他言语中显然已经将这荣国府视为囊中之物,越发是心头火起,坐在椅子上呼哧呼哧的喘气。半晌后眸色猛的一凛冽,方想往宝玉房里去,又想起宝玉是跟着老太太的,只怕会惊动到贾母,因而忍了又忍,勉强压抑住胸中怒火,对身旁侍立的丫头道:“去,把二爷喊过来见我。”

那丫头闻言便去了,半晌回来后低着头,怯怯道:“老爷,老太太说二爷不舒服,不让他过来。”

贾政猛的一下子站起身来,双手在那紫檀木桌上拍的生疼。那一声把丫头也吓得猛的一抖,忙往后缩了缩。

“别的本事没有,装病倒是装的挺顺!”贾政冷笑一声,“老太太也太偏爱这逆子了,既如此,你看看哪日他出门时,让他先往我这儿来一趟!”

知子者莫若父也。宝玉果真是一点事都无,正缩在贾母的怀中扭骨糖似的撒娇,蹭来蹭去就是不愿去见贾政。

贾母被他缠的无法,也着实不忍心让他再去挨骂,便将人严严实实护在自己怀里,嗔道:“你也读些书,你老子就不会这么气了。”

宝玉像个鹌鹑似的不说话,半晌才嗫嚅道:“老祖宗是知道的,我一向身体弱,生了几场病,哪里还有这个心。又比不上琅弟弟自幼便是由大儒教导的,我,我也没法啊。”

贾母虽然明知他那几场病多半都只是装的,仍心疼的不行,叹道:“当初我便说让你跟着一同去北静王府读书,偏偏你那好伯母不同意!又怎能怪我的宝玉不上进?”因而唤了鸳鸯来,道:“你去,就说我说的,琅小子毕竟是个次子,就不要大费周章摆酒席了,自己家里聚聚也就罢了。”

鸳鸯着了一件杏黄绫裙,配着桃红色的小袄,乌压压的头发,愈发显得温柔和平。此刻盈盈一福身应下了,宝玉的眼神也几乎要粘在她身上了,趁着贾母不注意,便扭个身缠到她身上:“好姐姐,你今个儿用的是什么胭脂?也赏我一点吃吃。”

鸳鸯百般挣挫不过,最终无奈,将嘴上茉莉花新做的胭脂往他唇上抹了抹,悄声笑道:“二爷,你快饶了我吧!还嫌这罪状不够多呢?不怕老爷待会儿找来了?”

一提到老爷,宝玉便不自觉浑身一颤,只得乖乖坐直了。只是口中尚砸吧着,回味着胭脂的清甜,一时又升起了痴意,决心回去也将袭人的胭脂换上一换。

这传话可真真是给大老爷迎头泼了一盆冷水,往房中一坐,一声儿都不吭了,眉眼阴郁的很。连张氏亦愣了愣,诧异道:“为何连酒席都不办了?”一面说,一面便着人去打听。

打听的青棋回来时,也是气的不行,一张芙蓉面上都是隐忍的怒意。她也不绕弯子,直直地回道:“太太,老太太是怕宝二爷看了不高兴,这才不叫我们大办呢!”

她话音刚落,便听砰的一声,却是大老爷一下子把手中的五彩绕祥云窑杯都摔倒了地上。一时间茶水四溅,遍地狼藉。

“老爷?”

张氏也是一惊,忙站起身来。便见贾赦咬着牙道:“贾宝玉,那算是个什么东西!他是老太太的亲孙子,琅儿就不是了?到头来我们整个大房加起来,竟然也比不上她的心肝半点!”

张氏心中亦是觉得酸涩难言,但是怎好看贾赦这般发怒?想想终究是将他拦下了,低声劝道:“老爷也莫要再生气,老太太疼爱宝玉,也绝非一日两日的事了。这样下去,只怕府中内存都进了宝玉那儿,老爷也得想个法子,将这家分了才是。”

这话让贾赦的怒火稍微熄了熄,一时也蹙眉思忖起来。

他对贾母的情分,早在那一次次的冷落中消失殆尽,眼下若不是孝道二字将他牢牢束缚住,早就闹的一个天翻地覆了。此刻也无甚留恋,满心只想夺回那本该属于自己的地方。

贾琅的心内也是门清,叫来墨香吩咐道:“这几日,让跟着宝二爷的人愈发跟紧点,若是再闯了什么祸事也无需替他拦下了,直接来回与我便是。”

门口的花红忽的打起帘子来,贾琅抬眼望去,却是迎春。他不由得诧异道;“姐姐不是在屋中绣嫁妆么,怎么来了?”忙让座与她。

大老爷嘿嘿一笑,丝毫不将此言放在心上,反而狠狠戳了贾政一刀:“二弟难不成以为自己名声多好?身为次子,却占着袭爵之人才能住的荣禧堂,前不久逛个窑子都是急急慌慌的,这京里可早就传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