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掩了嘴,并不再往下说下去。然而贾政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得出声斥责:“胡闹!”
他又怎能去算计母亲的那些私房钱?
然而看看这并不算高的屋顶,再瞧瞧这只能勉强过的去的装饰,巴掌大的院子连树都栽不了三五棵。那两个小丫头方来,伺候不好人,这些天,连赵姨娘都开始自己亲自动手洗衣服了,洗的一双手通红通红,昨日还在他面前哭诉个不住。这些个灰败的事情一件件累起来,怎能不让贾二老爷心灰意冷?
他的面色便现了些迟疑之色,犹豫良久,方沉沉道:“快些才好。”
这样的日子,他是再也过不下去了。
王夫人大喜,知晓贾政这是默许了,当下便先去了薛家的宅子见薛姨妈。自二房搬出来后,薛家也觉得没脸,怎好再在荣国府待着,忙也紧跟着搬了出来,到了自己家的宅子去住。
薛家毕竟是皇商之家,也曾有百万之富。虽则薛蟠不成器,散了许多家财,可表面上看来,还是绝对说得过去的。这宅子盖的富丽的很,府中丫头也有许多,尽是一派繁荣之向。
王夫人瞧着这府中的装饰,再想想自己如今住着的宅子,便觉着百般不如意,只得先将这些个苦楚悉数咽下了,笑着去找薛姨妈。
姐妹二人寒暄过了,她方才笑拉着薛姨妈的手,道:“如今,宝丫头年岁也不小了,我家宝玉也已经到了该娶亲的年纪。我先前问了,老爷竟然也觉得如意,这可不是一件好事!竟是这神仙拿定了主意,要让我们姐妹做一回亲家不可!”
她话音方落,便见这桌上摆着的一只素色的汝窑花瓶,忽的颤动了下,砰的一声炸裂了。碎片崩的到处都是,薛姨妈一下子跳了起来:“哎呦呦,这是怎么回事?”
王夫人的脸色也变得不甚好看。早不碎晚不碎,偏偏在自己说是神仙注定要让这金玉良缘变为现实时碎了,这岂不是在拆自己的台?
没错,就是在拆你台。天上一众神仙傲娇冷哼。
我们才没有赞同过什么金玉良缘呢!可不是谁都有这样大的脸面,能让这一众神仙都跟着忙前忙后操劳你的亲事,尤其是你一不能变成滚滚卖萌,二也不能在这官场上叱咤风云,怎么还好意思觉得我们有闲心管你儿子的亲事?
这人啊,最怕的便是将自己太当回事。
匆匆收拾完毕这些碎片,薛姨妈方才笑道:“姐姐,你也看到了,这亲事只怕是不成的。这神佛的旨意,我们可定不能违背才是。”
王夫人的脸面涨的通红,道:“那不过是个意外,妹妹你也太小心了些”
“倒不是我小心,”薛姨妈道,“只是我本就只有宝丫头和蟠儿两个孩子。蟠儿是什么样的性情,你也是知晓的,这个家,说到底,也要靠宝丫头撑起来才是。”
王夫人惊道:“宝丫头不过是个女儿家,如何能撑起一个薛府来?”
对了,姐姐还不知道呢,”薛姨妈恍然大悟般笑道,“宝丫头已经在圣上面前露了脸了。她那才华,连圣上也是惊叹不已,连声说要让她入朝为官呢。这可都多亏了她林妹妹,若不是她当日在圣上面前力荐宝钗,宝钗又哪里能有这样的际遇!”
这简直如一道天雷般劈下来,登时将王夫人劈了个外焦里嫩。她满心皆是不可置信,忙问道:“你方才说谁?”
“林丫头,”薛姨妈眉眼一弯,笑着与她道,“就是如今的柳夫人!”
见自己的这个姐姐怔怔的,竟像是七魂失了八窍的模样,她也不着急,只扬手唤了个丫头来,与自己重新沏了一杯茶,细细地品了。待将其抿了几口,润了润嗓,方才又与王夫人道:“如今林丫头可是个得圣宠的,又在群臣面前露了这回脸,体面可就大了去了。再过几日,说不准便要正式入朝,一路平步青云。这京城中,有不少官员还要巴结她,想要在女皇面前混个脸熟呢!”
然而她不知晓,黛玉在此次初现锋芒之后,便与柳凌鹤商议了。她原本是个闲云野鹤的性子,最不喜被这规矩束缚住,只喜爱这些个花前月下、诗词缱绻,可是若果真到了朝堂政务上,反倒束缚住了她的才思,只会令她心生乏闷,并不得趣。
这世间人,有哪个不想荣华富贵,不想位极人臣?不想高高在上不想被人前簇后拥?可偏偏,他们费尽这些心思想得到的,悉数尽是黛玉不想要的。黛玉本就是个性情中人,与这些个权势相比,她倒宁愿与柳凌鹤日日相对,夫妇二人舞文弄墨、赏月观花,岂不比入朝为官清闲自在的多。
柳凌鹤自然赞成。他巴不得黛玉能随时都陪在身侧,他这一世下世来,本就是为了黛玉一个人的。因着这种千百年的情思,他也不准备令黛玉生个孩子,一则,黛玉生来便有些不足之症,身子纤弱,不愿令她受那生育之苦;二则,他们夫妻目前也不需要看人眼色,只愿每日随着黛玉心愿过活,自是过的安宁而心满意足。
她掩了嘴,并不再往下说下去。然而贾政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得出声斥责:“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