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日想要再买两个丫头顶上赵姨娘在府中做活的空缺,正在细细挑选之时,忽见贾政难得面容开朗,捋着自己那一把长须,眉梢眼角皆是掩饰不住的喜意。

王夫人忙将这群年轻鲜嫩的丫头打发下去了,自己款款站了起来,笑道:“老爷今日怎么如此开怀?”

“可是有天大的喜事降临在我们头上了!”贾政笑道,“如何能不开怀?”

王夫人奇道:“究竟是何喜事?”

“你不知,”贾政一口饮尽了杯子的茶水,被这苦涩的味道激的皱了皱眉。随后又舒展开眉毛来,与王夫人眉飞色舞道,“这裕王近日死了一个侧妃,他着了个人来与我说,说要将我们元丫头接进府里去。裕王,那可是当今的哥哥!你说,这究竟是不是一件喜事?”

他显然是觉得万分得意,摇头晃脑,口中还随口哼了几句不知名的调子。

只是王夫人却一下子坐直了背,惊讶道:“老爷,裕王如今不过是个没什么实权的王爷,却要我们家元春与他当侧妃这会不会太”

她压了压舌尖,终于将不自量力之类的话压了下去。于她眼中,元春无论如何,也是那荣国府的嫡长女!国公爷的嫡孙女儿!连贾琅一个男人都可嫁与北静王成了府中正妃,她的元春生的那般好,进退得宜举止有礼,哪点会输给贾琅那样一个人?

因而,她的元春,起码也要是一个王府的正妃才行!

“你这是说什么胡话!”贾政瞪了她一眼,“如今分了家,能寻到这样一门亲事就已经是万幸了,你还想要祈求别的不曾?况且,“他蓦地压低了声音,“虽则现在只是个侧妃,可再等几日,保不准,便是宫中数一数二的妃嫔了!”

他将自己放置在桌面上的手翻了翻,将原本的掌面翻了过来,反而令掌心朝上,颇为意味深长道:“懂?”

王夫人一下子便领会到了他话中的意思,猛地瞪大了双眼,失声道:“裕王要谋反?!”

“什么谋反!”贾政不耐烦地咋舌,忙伸手将她的嘴捂住了,“这皇位自古以来,就没听说过该女子坐的!裕王那也是太上皇的长子,承袭皇位,那才叫天命所归。你们这些个妇人不懂,裕王联合了南越新袭了皇位的新皇,已经准备将这天地彻底翻一翻了!到了那时候,元春,还愁没什么地位么?”

王夫人连连点头,心内砰砰跳个不停。若是果真能成事,自家的元春便是正儿八经的皇上的妃嫔了!而自己家若是能混到个从龙之功,定然也能从此青云直上,无需倚仗娘家之势便可轻而易举压那个贾琅一头了。

只是这样想着,她便觉着心内欢喜地咕嘟咕嘟向外冒泡泡,忙转着手中的佛珠,于心中暗暗祈祷神佛:信女王氏虔诚祭拜,惟愿神佛保佑,千万要让大皇子成事才好。

神佛:

呵呵,欺负了我们的人还想让我们帮你们扶一把靠山,没门。

恰巧再过几日,便是女皇芳辰。南越借拜见新皇恭祝华诞之由,派来了三百人的使臣团,浩浩荡荡住进了帝都。街上的百姓那一日皆兴冲冲跑来看热闹,见那些人个个轮廓深邃棱角分明,骑在高大神骏的马上,甚至连男儿也绑了一头的小辫子,不由得纷纷觉着奇特。有一个孩童也在好奇地左看右看,忽的伸出手,兴奋地叫道:“快看快看,里面有个人的眼睛颜色与我们不一样!”

果不其然,其中有一健硕男子,双眸皆为与这中原人截然不同的深灰色。他似乎是听到了这城中众百姓议论他,一拉头上戴着的兜帽,便将自己露在外面的半边面容严严实实遮掩住了。

围观的姑娘们还当他是害羞了,不由得掩了帕子窃窃私语起来,都觉着这男子实在是有意思。有大胆的谁家女儿,早已撷了朵犹自沾着露水的桃花,一下子准确地抛进他怀中去:“喏!这是送与你的花!”

周围顿时爆发了一阵善意的讪笑声,众人嬉笑着起着哄,笑话那家女儿是怀春了。正在喧闹之时,忽见马背上的男子微微掀开了些兜帽,露出了锋利的薄唇。唇线分明,紧紧地抿着,忽的便微微张开,吐出两个字正腔圆的中原字来:“多谢。”

而他的眸子一下看到远方去,像是要透过这重重的青瓦白墙一直看到这片绵延起伏着的江山的尽头,他身后的铁骑踏在这土地上,他的一颗心都在热血地、砰砰地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