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王妈妈心内想的清楚的很,知晓牛氏素来是个重规矩的,直接去求,只怕是定然不成的;因而打定了主意要令迎春代自己去说这话,到时候琏二爷的亲生弟兄说要从外头招来一个人,牛氏难道还能反对不成?

她打得一手好算盘,自然不愿就此放过迎春,只与他纠缠着,也不管个大声小声,吵得迎春院内的丫鬟皆听了个一清二楚。

“不过是请爷去帮忙说上一两句话,竟不知是何处惹恼了爷,连当年奶过你的妈妈都不肯认了!想这府里这么多个主子,哪个的奶嬷嬷不是靠着当日她奶的儿女捞些钱财?唯有我,当日运道不好,碰上了你这么一个主儿。莫说是与我些好处了,逢年过节,倒让我倒贴爷不少!

迎春房内的丫鬟气不过,一时间一个二个皆冲上来指着王妈妈:“你说什么呢?爷何时使了你的银子?你只把话说清楚些,别血口喷人!”

“我说的哪里不清楚了?”王妈妈也颤颤巍巍提高了声音,“罢罢罢,不过是我倒霉,才遇上了你这么个小祖宗!我若是宝玉的奶妈,哪里需要受今日这种委屈?只怕早便是腰缠万贯之家了!只可惜偏偏撞上了你,如今连给自己亲儿子求个体面都不成,我在这府中待得还有什么趣儿!”

她一面说,一面哭天抢地,只口口声声道着什么“不孝顺”,又哭自己当年拿自己这精血喂养了个白眼狼。几个丫鬟见她实在说的不堪,早便怒气冲冲对骂起来,一时间院内嘈杂之声愈演愈烈,如同热油一下子倒入了烧得滚烫的锅里,一下子便彻底炸开了来。

迎春左劝右劝,终究是无法,自顾自拿了本书看,只装作全然不知情。

正在院内丫鬟群情激奋之时,忽听得门外一声笑语:“这是怎么了?争吃的争恼了不成?”

众人俱是一惊,看过去,却是个乌发如墨的小公子,着了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愈发衬的目如春水眉如横黛,活脱脱便是千万种情思萦绕于眼角。又有一根五色丝绦,系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玲珑美玉。

“宝三爷?”丫鬟讶异了下,忙去报与迎春,“爷,外头是宝三爷来了。”

迎春这才掀了帘子出来,见了宝玉,只是笑:“你今日怎么有空往我这处来?”

“不过是读书读累了,来看看哥哥在做什么。”宝玉随口道,缓步踏上石阶,好奇地瞥了一旁仍持剑拔弩张之势的丫鬟与王妈妈,“你们这是在作甚?”

府中人谁不知晓,宝玉便是贾母的眼珠子、心肝子,贾母最不缺的便是孙子,然而素日最挂于心上者,也就只有这一个罢了。

王妈妈也知,她哪里敢与宝玉这种备受贾母疼爱的爷叫嚣,之前仗着的,无非是迎春不得宠,便是受了委屈也无处说与人罢了;待到眼下见了宝玉,就瞬间变成了个锯嘴的葫芦,一个字儿也不往外蹦了。

“怎不说了?”宝玉笑道,语气中却莫名有了些令她心神一颤的意味,“方才我听你于这处编排主子,不是编排的很痛快么?”

王妈妈被这一句吓得猛地一抖,双股战战,只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你别紧张,”宝玉道,“方才我在门外,听你说,哥哥使了你的钱了,我竟不知,是如何使的。妈妈若是说得清楚,我定然令哥哥还与你,只说来我听听便罢了。”

王妈妈又如何能说?这只不过是她随口编出来的罢了,若是真有其事,她早早儿便找迎春讨要去了,哪里还等得到今日!

“既然妈妈不肯说,”宝玉一扬眉,“那,我可就要说了。”

第15章 惩治恶仆

王妈妈腿脚一软,几乎要跪下来。

“哥哥本是有月钱的,”宝玉慢悠悠道,“每月读书,也有八两的散银两做平日里的花费,再加上正儿八经的月钱——这便是每月十两了。出门在外皆不用自己出钱,这府内除了偶尔赏下人几百钱,也用不了其它的。还望妈妈好好和我说一说,这钱是如何花的一点儿都不剩,竟还要妈妈填补进去呢?”

“这”王妈妈哑口无言,半晌后惨白着一张脸,仍自嘴硬道,“爷将这钱花去了何地方,我怎么会知道!”

“不知道?”宝玉挑了挑眉,“那妈妈填补进去的钱,是用在何地了?”

王妈妈使劲儿咬了下下唇,眼珠子转了圈,不说话了。

“怎不说话了?”宝玉轻笑一声,意有所指道,“我怎么听说,妈妈光是上夜时输进去的钱及吃酒的钱每月便不止二两呢?”

王妈妈一下子瞪大了眼,心突突地跳起来。旁的都还好说,只是这夜间聚众赌博一事若是闹出来,那可便是万万不能翻身的了!

谁知王妈妈心内想的清楚的很,知晓牛氏素来是个重规矩的,直接去求,只怕是定然不成的;因而打定了主意要令迎春代自己去说这话,到时候琏二爷的亲生弟兄说要从外头招来一个人,牛氏难道还能反对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