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凝神静看,只见一面如满月、唇若施脂的小公子从门槛处施施然踏入,生的大约十四五岁模样儿,身形纤细、面容俊秀。最出挑的却是一双顾盼生情的桃花眼,生生从眼波中流露出万千种荡漾的情意来,只令人觉着心神一醉。
若说这身皮囊,自是极好,柳清于江南走了一遭儿,看多了这些个俊秀的男孩子,却是头一次见着这样出挑的。
他暗暗点头,心内已有了三分喜意。待再看见宝玉进退有礼、乖巧懂事的模样儿,只觉着与贾政口中的孽子是云泥之别,一时间口气也柔和了许多:“这位便是那位衔玉而生的公子了?果真是如宝似玉,名不虚传也。”
贾政诚惶诚恐道:“小儿无能,不敢当国公爷如此谬赞。”
“如何不敢当?”柳清愈看宝玉愈觉着顺眼,干脆将人拉的近了些,笑道,“若不是我那外甥先收了徒,我少不得也动了这收徒的心思——令公子当真是龙姿凤章,风采灼灼啊。”
他顿了顿,这才方提起自己此次来意:“我先前听闻,你在那章台街上买了个丫鬟进府,是也不是?”
贾赦贾政俱是一愣,贾大老爷心内转过了千万个带了些情-色意味的念头,只嘿嘿笑道:“宝玉这也是成人了,怎不在府中挑两个进房里,还去外面寻那些野花儿呢?”
他一时忘情,这句话说得着实粗鄙。柳清听了不禁暗暗蹙眉,心头对荣国府如今的败落之势愈发看明白了几分,只装作不曾听见,仍执了宝玉的手笑道:“原是我儿一次上街憨玩,不料却被个人贩子拐去了。偏生我儿生的秀气,他便全当是个丫头,一时竟胆大包天将人发卖了。自我回京后查了这许多日,方才知晓是被你所救,实在是要多谢你这救命之恩了。”
他本便是备了厚礼上门的,如今便将这礼送与宝玉,方道:“不知可否能令我儿出来与我一见?”
宝玉早便知晓此事,自然是心知肚明。他也明白这其中掺杂了许多后宅阴私,碍着柳家的名声,也为着寒烟的名声,柳清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嫡母趁着夫君不在发卖庶子这种消息传出去的,因而听了这话,一丝讶异也无,忙命人去叫寒烟。
一时寒烟来了,柳清凝视他许久,只觉着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柳清与发妻原是青梅竹马,自幼一同长大,情分自然非比寻常;而寒烟,说到底也不过是个错误的产物罢了。自他出生之后,柳清便觉着深愧发妻,平日里并不曾专门去看望这个孩子,一年到头,也不过偶然遇见个两三次罢了。
只是那时看到的寒烟着了女装,怯生生地低着头,连话也不敢多说,如鹌鹑般缩于一旁,只在柳清心中留下了个瑟缩的影子。而如今正朝着他走来的这人,虽则眉眼皆秀气的不像话,却眉目含笑、身形挺拔,通身气质纵使是一身毫无装饰的青衣也全然遮掩不下去。他的眉梢眼角中噙着傲气,无须多话,自然便是凛然不容侵犯的姿态。
除了眉眼,与他记忆中那人,竟无一丝相似之处!
柳清怔怔地看着,一时不由得心内一酸楚:是了,青荷连个庶女的终身也容不下,如何能对他好呢?竟活生生让他的儿子穿着裙装、关在柴房中那许多年!
他满心满意皆是愧疚,只恨自己如何不曾早加注意,不由得颤声道:“妍儿”
宝玉见了此情景,早便拉了贾赦贾政下去,连厅内伺候的下人也悉数遣开了,只留给他父子二人。
“大人何须如此唤我?”寒烟漠然拂开他的手,“如此亲近之称呼,寒烟实在是当不起。”
柳清一颗心竟像是被什么野兽撕扯着一般,逐渐碎了个七零八落。他急急上前几步,一把拽住了寒烟:“妍儿,我知晓你在怨父亲,这原是应当的。可你是我柳家的血脉,无论如何,总要与父亲一个补偿你的机会方是——”
“补偿我?”寒烟凤眸一眯,仿佛是听到了什么极可笑的话一般,抚掌笑了起来。他原本便生的极为出色,这般一笑,只令人觉着一瞬间目眩神迷,“我不过是一届贱奴,有何需要大人补偿的?”
他愈是自贬身份,柳清愈是觉着愧疚,忙忙道:“这原都是我的过错,若不是我,哪里会令你遭受这许多苦妍儿,你且跟我回去,在这之后,我定不会允许这世上任何一人欺侮了你!我定会好好保护于你,掏心掏肺补偿于你,若是做不到,便如这玉簪——”
他随手从头上抽下根绾发的玉簪来,啪的一声便掰成了两半。
“只这一次,妍儿,求你原谅父亲吧!”
寒烟定定地看着他的面容,柳清当年便以俊美闻名,此刻即使早已过了而立之年,仍然丰神俊秀,仍是那副迷倒万千闺中少女的模样。只是如今眉头却紧锁着,连两鬓也生出了些霜白的颜色来,可见这些日子究竟受了何等折磨。
柳清凝神静看,只见一面如满月、唇若施脂的小公子从门槛处施施然踏入,生的大约十四五岁模样儿,身形纤细、面容俊秀。最出挑的却是一双顾盼生情的桃花眼,生生从眼波中流露出万千种荡漾的情意来,只令人觉着心神一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