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寻妙玉师父,看他能否与我出个主意,”宝玉头也不回道,“毕竟这事忌讳甚多,哪怕只是八字不符,也足以令这桩婚事取消了。”
他说着, 不禁又看了无字天书一眼, 满眼疑惑:“你那手里的糖葫芦是永远吃不完的不成?”
“怎么会?”无字天书连连摇头,“便是神仙, 也是造不出用之不竭之物的。这些,是我令小厮们一早去与我买的,买了整整一箱呢!是城东那家用桂花混着百花蜜做了糖汁儿浇上去的, 怎么, 你可要尝上一尝?”
宝玉:
整整一箱?自家小厮到底都被使唤着做了些什么无聊之事?
“只是一点,”他叮嘱无字天书道,“你小心莫吃坏了牙方是。”
无字天书粉嫩嫩的面颊鼓了鼓:“我可是仙物,哪里会那般脆弱?”他顿了顿, 话语里突然多了些狡黠的味道,像是只准备算计人的小狐狸, “说起来, 你也无需去寻妙玉了,只需简单一步便可直接解决了此事。你觉着如何?”
宝玉见他显然是极幸灾乐祸的模样,不觉升起了些不大好的预感, 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地望着他:“如何做?”
无字天书抿着嘴,笑眯眯地冲他一挥袖。宝玉登觉鼻间异香扑鼻,这香味竟似是活的一般,径直向他鼻中钻来,透着浓浓的醉人的花的香气,令他整个人的头脑不自觉也变得昏昏沉沉。这种昏沉之感令宝玉心中隐隐觉着有些不大对,正勉力撑开双眼欲问些什么,便见无字天书冲他眨眨眼,随即头也不回地便先行离开了。
宝玉:我觉着头有点晕,我大概是要倒地了。
如果这就是无字天书说的法子
那这个法子,会不会太简单粗暴了些啊!
只是这药已然被吸入了身子里,宝玉只得勉强控制着自己优雅地翻了个白眼,随即慢慢软倒下去。
片刻后,廊上猛地响起“扑通”一声。
“啊啊!快来人啊!宝三爷晕倒啦!”
荣国府的里厅内满满当当坐了一屋子的女眷,其中不少人家都带来了同族中约莫十二三岁的女孩儿,个个都生的娇花嫩柳一般,着了嫩黄或柳绿的裙裳,如同柳条于春日刚刚抽出来的嫩枝儿。此刻见众人打量自己,皆娇怯怯低了头不语。
贾母打眼望去,不觉笑道:“如今看到这些女孩儿,竟令我也觉着自己这把老骨头年轻了许多,只是我年轻时,哪有她们这般俊俏。”
“哎呦呦,老封君这话是怎么说的?”底下一妇人忙道,“老封君当年那出众的姿容,在京城里可都是出了名的!如今偏生在如同烧糊了的卷子般的我面前说这话,可教我怎么活才是!”
贾母一笑,正欲说些什么,却见鸳鸯忙忙地跑了进来,附在她耳畔低声说了两句话。这两句将老太太唬的一愣,忙忙欲站起身来,却又顾忌着下头的宾客,只得扭头对牛婉吩咐道:“你且先陪着众位太太姑娘们说会子话,我老啦,身子骨有些受不了了,且先暂容我离席一会儿吧。”
她乃是正一品诰命,于这厅内亦算得上是年高位重之人了,且现今来拜访贾家的大都是些不甚显赫之家,不过是想趁机带着自家女孩儿于老太太面前现现脸罢了。如今听贾母如此言说,哪里有不肯的?皆笑道:“老封君自去便是。”
贾母这才扶了鸳鸯的手出了门,这才低低问道:“果真?”
“是,”鸳鸯的面上亦是难掩焦急之色,“方才咱们府上暂居的那两位师父也遣人来说了,说是宝玉命格极硬,只怕注定不能与阴人过多接触。谁知他们那边儿刚说完,宝玉这边儿便晕倒了,还在床上躺着呢,老太太可要瞧瞧去?”
只不过刚刚动了个结亲的念头,宝玉这命格便受不住了么?若这命格一直如此,宝玉这一生,难道便永远不得娶妻生子不成?
贾母的嘴唇蠕动了下,一瞬间眼底里的情绪亦是黯沉沉垂了下去。她用力抚摩了两下自己手中雕的活灵活现的龙头拐杖,终究是低声道:“先去看看,宝玉如今究竟如何了。”
她满心记挂着自己这乖孙,自然是心急如焚。待进了宝玉房中,看到他面色苍白地躺在雕花填漆罗汉床上,双目紧紧地阖着,两瓣原本殷红的唇此刻也是一丝血色也无,看的人心都死死揪成了一团。
贾母伸出两指,轻轻探了下宝玉额头的温度,随即面色不禁越发阴沉下来:“可令人去叫太医了?”
袭人此刻亦是心疼不已,正于宝玉身旁拿手帕替他细细擦着脸,又将乌发上沾染了的灰尘细细擦拭的干干净净。此刻听了贾母问话,忙道:“回老太太,已经去了。”
“去寻妙玉师父,看他能否与我出个主意,”宝玉头也不回道,“毕竟这事忌讳甚多,哪怕只是八字不符,也足以令这桩婚事取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