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也不敢惊醒他们, 小心翼翼踏过他几人,想要出门。谁知他不过刚轻手轻脚自黛玉身侧走过,向来觉浅的黛玉早已猛地睁开了双眼,一双秋水也似的眸子看向他:“这么早起来, 你是要做什么?”

“不过是睡不着,”宝玉轻声笑道, “林弟弟, 你今日可还要出去强身健体了?”

“就知晓你定然不会有这般轻松放过我。”黛玉打了个哈欠,眸子愈发水雾弥蒙起来,随即方才掀开身上搭着的那件大衣服, 慢慢起身,“昨日总不曾休息好,只是此时也快到平日里锻炼的时辰了,我竟有些睡不着了。”

“昨日不曾休憩好?”宝玉听闻此话,忙凑上前来看了看他的脸色,见其眼下果真有一抹青黑,于如玉般的白皙肌肤上愈发显得显眼了,不禁蹙了蹙眉,“为何?”

“在这躺椅上,如何能休息好?”黛玉又不禁用手捂着打了个哈欠。

还有另一言被他咽入了肚中,那便是前半夜几人皆是满心戒备,谁也不肯这般轻易便去休息。因而皆是目光灼灼挺过了前半宿,直到实在是困酣了,方才沉沉睡去。

说起此事,宝玉不禁诧异道:“既是如此,怎不寻张床好好睡?”

“”黛玉一时间被问的哑口无言,再看看自己面前这人写满好奇的一双桃花眼,只得忙忙转移开话题,将人一拉,“莫要在这处说了,我们且先出去吧。”

他二人洗漱完,换了衣服,迎着这晨光练了两套拳法。宝玉又手把手教导了黛玉一套他新学得的拳脚功夫,正教着,忽然恍觉,原本应当娇弱不胜的林弟弟渐渐竟比他还要健壮些了。他用尽全力,反倒不及黛玉一半力气。

宝玉不信邪,再次竭尽了全身的力气向黛玉逼出一掌,熟不知黛玉只是唇角含笑,便轻而易举将他一路逼到了身后的树前,伸出双手干脆利落地抓住了他的手腕,举到了头顶上。

以上动作,简称树咚。

宝玉:“林弟弟,你莫不是吃了什么秘药?”

一夜之间便力大无穷什么的这不科学啊!

“这倒是不曾,”黛玉含笑道,“倒是三哥哥,怕是这些日子一直在准备春闱下场,身手倒是比先前差了不少。不然,也不应当这般轻易便被我制住才是。”

他的双手仍然紧紧抓着宝玉的手腕,因着身高也比宝玉高上半头,此刻微微低下头来与宝玉说话,缎子也似的乌发便自他肩头一直倾泻到宝玉面前来,一下下磨蹭着宝玉的耳廓。

只要一抬头,便能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含情目。宝玉被他这般紧紧圈在臂弯中,一时间竟难得生出了几分不自在来。再加之耳廓原是他极为敏感之处,因着向来不曾有人触碰,宝玉也不知。如今被发丝这般似有若无地磨蹭着,只蹭的他像是四肢五骸内都窜出了极微小的火焰来,烧的全身俱是麻酥酥的,下意识便要从黛玉手中挣脱开来。

只是,挣扎了两下之后,黛玉仍旧纹丝不动。甚至来空出了一只手来,将一片落到宝玉头上的花瓣拈了下来,于指腹上轻柔地令其飘落到了泥土之中。

宝玉:

等等,这不是我们说好的那个弱风扶柳的林弟弟!

他哪里知晓,黛玉自上一次被王熙凤无意中一语狠狠地戳痛了下,之后便再不肯只以一个弱者的身份出现于宝玉面前。他亦是男儿,心中也隐隐有期望自己心悦之人崇拜亦或是臣服的一面,因而自那之后,便愈发勤恳地调养身子,渐渐便养出了几分气力来。

虽说仍是不能与冯紫英那等练家子相比,可与也是自幼娇生惯养大的宝玉相比,却是绰绰有余了。

“我也不再是小孩子了,”黛玉轻笑一声,终于将双手放开来,望着宝玉忙忙活动筋骨的模样儿,嘴角愈发向上挑了挑,意味深长道,“三哥哥之后,也该记得此事才好。”

宝玉揉弄着自己的手腕,颇为憋屈地点头。

他那弱质纤纤的林弟弟,彻底一去不复返了。

金榜于城中贴出来的那一日,荣国府上下俱是焦躁不安,早早儿便派了下人于那处蹲守着。宝玉面上虽不在意,可心内却也着实是有些紧张的,连连在房中转了几圈,活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迎春原是担忧他,因而死活将他拉来自己房中同等,见了他这刻连坐也坐不下来的模样儿,不禁笑道:“你且略走的慢些,岂不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