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猝不及防被他抓着,一下便毫无阻碍地接触到了温热而滑腻皮肉儿。底下的脉搏跳动的有力而急促,像是有什么兔子躲在这层薄薄的肌肤之下,疯狂地跳跃碰撞着。
“可感觉到了?”宝玉眼巴巴看他。
迎春勉强点点头,心神有些不定,一时间目光也躲闪了下,倒像是丢掉什么棘手之物般忙忙将宝玉的手腕丢掉了,方道:“你也该镇静些方是。先前张家二爷也说了,你火候已到,定然是无甚问题的了,何须如此担忧?”
宝玉心中也知,只是这是他自重生以来付出最多之事,心血着实浇灌了太多,因而愈是等待之时,愈是抓心挠肝地急躁起来。好在迎春向来皆是不紧不慢、颇有些超然物外之意的,宝玉听着他这般清冽的声音同自己缓缓地说着话儿,一时间心内也渐渐平静了些,点头笑道:“迎哥哥说的是。”
他二人仍在说话,便见袭人难得喜形于色,急匆匆走来这边儿掀了帘子:“恭喜爷,高中了!位列一甲第二名,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果真?”
宝玉心头亦是一喜,迎春早已笑道:“这真是一大喜,只怕老太太此刻正寻你呢,我们且先往老太太房中去吧。”
他说的不错,若非两日后仍有殿试,贾母几乎想要开宗祠、祭祖先,接连摆上三日戏酒,令祖上皆知晓后辈有人可光耀家族了——只是殿试在前,贾母亦不敢令宝玉分心,只得勉强将这些念头压了下来,府中倒是少有的低调了好几日。
殿试亦是一帆风顺。圣和帝早已对宝玉有了印象,也乐于给自己的宠臣张家二爷几分面子。再加之宝玉的确是少有的年轻有为之人,文章写得精彩纷呈不说,一手瘦金体也颇得圣和帝欢心,一张面容更是生的实打实的好,圣和帝便取其容貌才情俱出众,封了他探花郎,允其入户部领主事一职。
自此,宝玉彻底走上了一条与前世截然不同的道路,正式踏入仕途。
可是这些还远远不够,宝玉心知肚明,自己必须强大到能保护自己想保护之人方行——前方等待着他的也绝非什么平坦大道,而是万千荆棘丛生的坎坷之途。
然而尽管如此,他也早已无了退路,哪怕是头破血流,也只得硬着头皮前行了!
前面那些,不过是说说而已。户部中官员大多早已过了而立之年,与荣国府中往来也较频繁,知晓宝玉于贾家中颇为受宠,对其身份地位自然也有几分忌惮,并不愿以前辈之身份来欺压他这个初初踏进官场的雏鸟。
便是有些家世清贫、瞧不起世家子弟之人,也碍着其张家二爷亲传弟子这个身份,一时间不敢挑起什么事端。这多亏了师父大人当日未雨绸缪,于宝玉户部报道之日,便亲自领着他,将这户部内各官员皆结识了一遍,基本上便是明晃晃地告诉他们:这是老子的徒弟,并不是你们能随意欺负的!
张逸然自己便是天子近臣,众人畏其权势和于文人中至高无上的地位,也着实不敢去招惹他的弟子。因而宝玉进户部的前几日,过的倒也清闲自在,不在话下。
然而他清闲日子的终结,是另一位户部官员的回任。
户部中现在京城的有十四位官吏,其中有一官员名曰郝遥,年长宝玉两岁,生的清秀隽雅,又颇通诗词一道,与宝玉甚为相和。二人不过三两日,便熟悉了起来,常常结伴而行。
只是十四位官吏中,宝玉却仅仅见过了十三位,仍有一位户部侍郎未曾谋面,不免心生好奇:“早便自父兄口中听得那位侍郎才貌出众,如今为何不曾见过?”
郝遥笑道:“你不知,侍郎大人原是因着家中母亲病重,故而休沐几日,回去尽孝于床前的。”
宝玉闻听,不禁肃然起敬:“既是这般说,定然是个人品端正、忠孝俱全的君子了,想来亦是极好相与——”
话音犹未落,便见郝遥情真意切拉住了他的手,认真道:“贤弟千万莫要这么想!”
宝玉:“为何?”
郝遥俊秀的面容上现出几分犹豫踌躇之色来,半晌方道:“君子倒是不假,只是这脾气”
他蹙眉思索了下,一时竟然词穷,只得拍了拍宝玉的手,长长叹道:“待到贤弟自己见了他,便知我是何意了。”
几日后,户部。
“你便是那贾宝玉?”
主座上那人手恍若是用无瑕的美玉细细雕琢而成的,漫不经心地捧着茶碗,半阖着眼,纤长的睫毛密密地搭在眼睑上。他五官均生的极好,明艳照人,眉眼处均带着毫不收敛的勾魂摄魄之意,猛地一看,倒有几分晴雯的味道。
宝玉默默扭头看了他半晌,随即一把抓住他的手:“迎哥哥,你且摸摸我这脉息,只怕此刻若是寻个大夫来,定然觉着我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