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医看了贾珠一眼,脸上还是苦笑:“我何尝不是将死之人。”
贾珠摇了摇头:“王太医的答案要是让我满意,不光一家大小得以保全,说不定还能想想升上一升。”
若昨日贾珠说这话,王太医自己拎起药箱便能走人。可是现在贾珠这病好转的实在奇怪,王太医不自觉的就信了起来。
不等王太医表态,贾珠已经问了:“宁、荣两府前两代国公爷,都说是旧伤复发去的,是真的吗?”
一句话让王太医噌的站了起来:“大爷,贵府别人的脉是王家人请的不错,前两代国公爷最后的脉,都是圣人派来的御医救治的。”
明白了,御医是只给皇帝、皇后、太后等身份尊贵的人看诊的,太医都可做监视人,御医更不用说。贾珠点了点头,自己已经坐了起来:“如此还请王太医给我开方子吧。”
你倒是把怎么救我一家子说一说呀,王太医觉得自己被贾珠给耍了:“琏二爷不是已经去给大爷请别的太医了吗,那又何必老朽开方,珠大爷只管静侯高明便是。”到现在还耍自己,这位珠大爷往日的温和忠厚,原来都是装出来的。
贾珠又笑了:“老太太不会让琏儿去请别的太医的。”贾母那么好面子的人,哪儿能让自己生病被迁到偏院的事儿尽人皆知。刚才他那么说,不过是要看看王太医的态度罢了。
王太医刚才站起来的太快了,否定的话也说的太过推诿了。
已经反应过来自己上了一个小辈的当,还是一个平时看着只知道死读书没有一丝机灵的小辈的当,王太医很想摔帘子走人。
可是自己还有一大家子要活,今日走了,说不得明日就不用再走路了。王太医只能憋屈的给贾珠又开了药方,出门前贾珠轻轻道:“我只要王太医保住大奶奶肚子里的孩子。”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你就至于把皇家的遮羞布给掀开,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贾珠好象看懂了王太医的心思,脸上还是笑:“我的身子好到这种程度已经侥天之幸,再难有别的子嗣,李氏这一胎,不管是男是女,说不定是我唯一的血脉了。”
自以为听懂了的王太医点了点头,没承诺也没拒绝,贾珠自己重新躺回床上,听到贾母等人轻声向王太医确认自己的病情。
王太医对贾母仍表现的十分尊重,那一礼比自家的子侄行的都要深些,说出来的话更让贾珠满意到十分:“珠大爷现在看起来还好,只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还是以静养为要。不劳心使力,饮食节制不近女色,总是养生之要。”
贾政与王夫人两人都变了脸色,贾母还稳的住:“这么尽心养着,什么时候能永保无虞?”荣国府最有出息的第三代,难道就没有一点儿挽救的法子了?
自以为明白贾珠意图的王太医,微不可见的摇摇头,所有的动作却在众人关注的目光之中放大,让没变脸的贾母脸色也难看起来:“能抢回一条命来,已经是珠大爷的造化了。”别的就不用多想了。
贾母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站在小辈前头的贾琏,又看了边上一团孩气的贾宝玉,叹了口气道:“你是看着珠儿长大的,也不愿意见他年纪轻轻便没了指望,日后珠儿的身子怎么调理,还请你多费些心。”
王太医应下之后,也不拿红封,由着贾琏送出府门去了。这边贾母等人又进来看了贾珠一回,见他安稳的躺着,屋子里也没有那么大的气味了,都嘱咐几句让他不要多想,只管好生养着也就散了。
贾政与王夫人自是要送老太太回荣庆堂。贾母先看向贾政:“日后读书之事,你也不必多逼勒珠儿,他是个心细的孩子,自己天天没日没夜的苦读,才把身子熬成这样,我听了都心疼。”
又对王夫人说:“珠儿媳妇已经坐了胎,一得了信他父亲的身子就见好,可见是个有福气的,你平日要多看顾些。珠儿便会读书,这么有福气的孩子,一定会随了他父亲。”
说的贾政与王夫人眼前都是一亮。只是王夫人还是不甘轻易放过李纨,向贾母道:“珠儿媳妇要好生安胎,今天一看素云一个服侍珠儿还是不大周到,好在我昨日已经让彩云跟着一起服侍珠儿了。”
“即是昨日就吩咐她服侍珠儿,怎么今日没见到人,可见也是个偷奸耍滑的。我这里的琥珀倒稳重,让她去服侍珠儿。”
王夫人手里的帕子又搅到一起了,贾母就跟没看到一样,沉声道:“珠儿日后只能做富贵闲人,你手里的人还是给宝玉留着吧。”
什么叫自己手里的人给宝玉留着,宝玉身边六七个丫头,哪个不是这个老太婆挑出来的!王夫人不甘愿的看了贾政一眼,见他如同没听到贾母的话一样,知道自己不应也得应了:“是。”
王太医看了贾珠一眼,脸上还是苦笑:“我何尝不是将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