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家里老爷觉得他是异想天开,让他专心科举,不得为外物分心。爷两个为此顶起牛来,贾公子便带着人离家出走,非得格出个真章来给自己老子看看。
只是他是离家出走的,带的人不多,又都是高门豪奴,哪里做得来粗使的营生,这不几日下来已经叫苦连天,贾公子只好从当地雇人了。
袁县令听到这里心里不由撇嘴,这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只是个投胎的问题。自己倒是读书有成,三十多岁中了二甲进士,还顺利选了官,不是不春风得意的。
可是到县上任时,也不过带了三四个人,连师爷都是前任县令留下的。可是人家贾公子,离家出走没带几个人还有十几个人服侍,来县里又买了十来个人,让人从那里比去?
即比不得,那就巴结着。袁县令觉得自己猜测是真,却还是给自己京中的同年写了封信。虽然现在看自己没有吃亏,总要打听端的,不能把假佛当成真佛供不是。不过这信也不是一日便能加消息的,在消息回来之前,袁县令还是要好生捧着贾珠。
暂时让袁县令相信自己只是与父亲赌一口气,手里又有祖母、母亲给的私房银子,誓要试验出什么东西来向自己的老子证明自己,贾珠便可以放开手脚去做了。
射阳县的百姓的确是苦,许多人家皆是盐户,世代皆以熬盐为业。每日熬盐所得不足温饱,哪一年盐额不足说不定就得全家一起掉脑袋。为了延续血脉,好些人家生了男丁之后,便不给他上户籍,类似于将田地挂在豪强人家的隐户一样。一旦家中出事被官府问罪,没上户籍的那个还可存活,算是替家族保下一丝血脉。
可是也不是没有弊病的,那就是射阳地面除了熬盐一样活计,很少有别的工可做,那些没有户籍的男丁,四处打工都没人要。现在贾珠这里一说招人,听到风声的人挤的乌泱乌泱的,想从他这里得个吃饭的差事。
贾珠让自己的小厮吴明、吴亮两个把关,招的都是三十以下的精壮汉子,一天管饭还给八个铜板的工钱,来排队想上工有人就更多了。
招满一百人之后,贾珠便叫停,又让吴明带着那一百人,做起了自己等人原来做的活计——平整海滩。这下子射阳县里关于贾珠人傻钱多的消息,传的更开了,每天都有人看西洋景了样,看着吴明等人平滩。
吴明天天让人当成猴子看,恨不得自己不得大爷看重,没跟他出京。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离京城十万八千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除了老实按大爷的吩咐做活,没有别的法子好想。
可是怨气还是有的,吴明天天脸板的比贾珠还平,对上工的人也是呵斥不已,那些上工的人一见到他,手下的力气便使到了十二分,没几日,买下来十余里大小的海滩,便都平完了。
然后自是请贾珠来验收,可是贾珠一下子发现了问题:平完的海滩比海面高了一小截,想把海水直接引到盐池里是痴人说梦:吴明两兄弟跟贾珠一样自小在荣国府长大,虽是奴才也不识稼穑,当初贾珠让平海滩便平海滩,让做盐池就做盐池。为了让贾珠这位大爷高兴,海滩是怎么平怎么来,盐池是怎么大怎么修。
然后贾珠看到的,便是平平整整的海滩,还有堆起的一道道沙堤,还有远处可望不可及的海水……
显然是做了无用功,贾珠也不气馁,让吴明跟吴亮去问那些做工的,谁能想出省力的法子把海水灌到那些修好的大池子里,便赏一两银子。
做一天工才有八个铜板,出个主意就得一两银子,工匠们的思维都发散起来了,最笨的方法便是人提肩担,直接在内部就被否了。然后也有说是挖引槽的、也有说重修盐池的,不一而足。
正在这个时候,林如海派人来给贾珠送信,让他务必回扬州一趟,贾珠便将引海水入池的事情交给林如海给他的那十个人,新买的十个健仆也留下帮忙,自己带着吴明吴亮两个回了扬州。
吴明很是不解:“大爷为何不把小的留下,那些事儿小的做熟了,让杨森他们接手的话,还得重新熟悉。”现在就差大爷说的把海水引到池子里了,怎么就放手让那些人抢自己的功劳呢?
贾珠心知肚明他们两个打的小算盘,要不是看他们此次还算尽心,贾珠完全可以把他们留在盐场里做一辈子。
“我这次回扬州后,便不会日日再盯在射阳。”贾珠嫌车上颠簸,也没看书,只闭目养神,连眼都没睁开,轻轻说了这么一句。
吴明很是诧异:“大爷不来了,怎么还扔进去那么些银子?”县令那里买个不找麻烦就用了二百两,这些天供一百多个人吃饭用的银子,比每天发出的工银可多多了。
谁知道家里老爷觉得他是异想天开,让他专心科举,不得为外物分心。爷两个为此顶起牛来,贾公子便带着人离家出走,非得格出个真章来给自己老子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