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在园艺上的才能真叫人羡慕啊。”简爱突然想到了亨利成为花匠的原因,决定试探一下达西小姐的感情,“我听李文说,他先前是府上的车夫,由于一场灾祸,腿受了重伤,幸好达西先生仁慈,将他留了下来,安排新的差使给他。否则可怜的亨利一家日子可就难过了。”
达西小姐的脸刹那间白了,她懊悔地说:“唉,这都怪我!乔治跟我说,剑桥的一家艺术馆新来了一批从法国运过来的绘画,对光影和色彩的应用十分新颖和创新,可是画展圣诞节前就要闭馆了,于是我不管不顾一定要他带我去看。
我本以为自己的骑马技术已经十分高超了,可是没想到冬日雪地结冰后那样滑,马儿在还没有热身,完全活动开的情况下,很容易摔倒……”
简爱皱着眉头,心想果然是维克汉姆用达西小姐很难拒绝的理由把她怂恿带出了门,“看见您现在这样健康,我也就不多问候一句了。只是您摔倒后,维克汉姆先生没有救您吗?怎么亨利反倒断了腿,可是我见维克汉姆先生并没有受过伤的样子?”
达西小姐喏喏道:“乔治那时也吓坏了……他驯马的技艺也并不高强,我也能理解……”她的话语越来越低落,显然自己心里也是有这个疙瘩的。
“恕我冒昧了,达西小姐。”简爱加大火力,“如果是达西先生,一定会冒着自己也被踩伤的危险,甚至比亨利更加奋不顾身地在马蹄下救您出来,绝对不会在一旁袖手旁观。维克汉姆先生将您偷偷带了出去,他理应为您的安全负责。可是他的做派,可称不上是绅士所为。”
“是……是的,可是我也能理解他,毕竟当时的情况太过危险,我——”达西小姐深呼了一口气,低落道,“终究提出要去剑桥的也是我,乔治只是看我实在太无聊了,才告诉我我画展的事情。”
简爱不得不感叹维克汉姆的手段高超,哪怕到了这种地步,他也能凭借达西小姐对他的眷顾,一丝责任都不背负。他用他高超的话术和情感牵绊,隐藏在背后,让达西小姐误以为一切都是她自己的责任,他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甚至还将自己放在了弱势者的位置上。
这也是达西先生气闷不已,却不能直接发作的原因。达西小姐遗传了家族的责任感,如果达西先生贸然怪罪维克汉姆,她反而会觉得心中有愧,对他更加亲近。
“达西小姐,这固然有您的一部分责任在,可您完全不必全部将它怪罪自己。”简爱远远看到亨利正弯着腰,护理着一支玫瑰花,他的脸上并没有愁苦,可见目前的工作于他来说也并不算勉强,“这件事情归根结底,许多人都有责任。亨利没有看好马厩,让您和维克汉姆先生轻易便偷骑了马。”
说到这里,达西小姐的脸红了,简爱摆出了教师的姿态,用一种从未有过的严肃语气说道:“府上的女仆们也有责任,她们竟然都没有注意到您的失踪;达西先生也有责任,是他的无意的漠视让您一个人孤独地守在彭伯里;最大的责任在于……维克汉姆先生,他明知道您对于新流派绘画的好奇和独处庄园的寂寞,却故意引诱您去剑桥,事发时又根本不敢救您。如果亨利没有赶到,会发生什么呢?”
达西小姐被这一连串的责任归属分析惊得说不出话,可是她又想不出可以为维克汉姆辩解的理由。事实上,或许她自己心底也在埋怨他,只是她的情感和责任感让她责备自己不应该这样怪罪一个“亲人”。
达西小姐沉默着思考简爱的话,无意识地往回走着。阿黛拉听不懂她们的交锋,却也被简爱的语气吓到了,只牵着达西小姐的手,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