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冲淡了令人不适的腥味,但带来了更加刺骨的寒冷。巷口围了一圈人,嘴上念着“真可怜”、“好残忍”之类的话,有心软的女性捂住嘴巴抑制尖叫,或者背过身匆匆走过。稻见挤开人群,呆滞地在死去的柯基身边跪下。路人大抵也猜到是主人来了,纷纷摇着头叹着气散开了。一个老人拄着拐杖从旁路过,腾出一只手来拍了拍女孩的肩膀,说:“带它回家吧。”

然后稻见才似是恍然惊醒。她张开双臂,抱起抚子的遗体,带它回了家。

她将抚子埋葬在了公寓后的院子里,又一个人在那里怔愣地站了好久,才脚步不稳地上了楼,最后在见到房门的那一刻终于抑制不住悲伤,“扑通”一下坐到地上,抱起膝盖蜷缩了起来。

稻见婉拒了邻居伸出的援手,自己撑着地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门,然后一言不发地进了屋,将安室透和哈罗都关在了门外。对方已经如此直白地表现出拒绝,即使对女孩的状态很是担忧,安室也不好再多管闲事。他带着自家的宠物回了隔壁,去关窗帘的时候下意识往旁边看了一眼——隔壁的阳台门紧闭,厚厚的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阳台上养着的几盆花花草草也没了往日的整洁,经受了一场雨的洗礼,如今都耷拉着叶片,显得无精打采。

“看来她相当伤心呢……”他叹了口气,坐上沙发,抱起同样无精打采的哈罗,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它背上的绒毛,“你也是吧?”

狗狗发出一声有气无力的呜咽,接着就听头顶上的主人又发出一声叹息。

几个月的相处不多,但足够安室透从诸多细节看到稻见加贺里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活跃、充满朝气、喜欢小动物、相当热爱生活。而今天见到的稻见却与这些关键词截然相反。坐在家门口的女孩身上带着平常绝对没有的阴沉味道。她很悲伤、很痛苦,除此之外,似乎又在愤怒,尽管很难觉察,但安室透确信,他在女孩抬起头的一刹那,从那双充血的眼睛里窥见了尖锐的杀气。

“抚子……一定是对她很重要的家人吧。”

隔着一道墙,安室朝着另一侧的方向看过去。

希望她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

雨早就已经停了。

稻见窝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发了很久的呆。她没有开灯,窗帘也都拉着,整间屋子里又黑又静,但她的眼睛很快适应了黑暗,直到连天花板上涂漆的细小裂痕都一览无余。年轻女孩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又立刻睁开,仿佛依靠这样的动作下定了什么决心。随后,她行动了起来。

先脱掉脏兮兮的衣服,进浴室冲了个澡,换上干净清爽的背心和短裤,把毛巾往肩膀上一搭,盘腿坐到茶几边,伸手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当时围观的路人也许只当这是一起意外,但稻见看得清清楚楚:柯基犬的腹部,让它流了一地血的,是枪伤。

有人开枪打死了她的狗。

正是这一认知让痛失爱犬的稻见在悲伤过后勃然大怒,决定彻查到底,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如此胆大包天。

事情发生在一条巷子里,不在监控摄像头的覆盖范围,更何况犯人是敢在城市街头明目张胆持枪行凶的歹徒,必定行事谨慎。稻见在键盘上敲打几下,很快,屏幕上出现了分割成一块一块的视频图像,是案发现场附近可能拍下线索的监控画面。她单手扶着电脑,前倾身体,凑近了专注地观察起来。一分钟后,她移动鼠标将其中一格放大,在画面的一角,能看见一个扶着帽子匆匆走出小巷的男人的侧影。

稻见眯起眼,手上继续敲击键盘,模糊不堪的监控录像截图勉强变得稍加清晰,至少足够稻见看清这个男人身上的特征。

黑色的大衣、黑色的帽子、黑色的墨镜,整个人在装扮上就散发着可疑的气息。再加上单手探进大衣内的动作——怀里有枪,刚使用完,正在往回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