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考虑其它事,只是出于你自己的意愿的话——”

她重复了一遍降谷的话,然后话锋一转,问出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问题。

“你会一直爱我吗,零?”

凉水打湿的双手被握住了,比皮肤更加滚烫的吻落在手心里,然后是手腕,一样滚烫的呼吸沿着裸|露的小臂爬上肩膀、颈线、下颌……最后是嘴唇。

“我爱你。”

第一句从相贴的唇齿缝隙间漏出来,轻盈得像一只蝴蝶,微哑的嗓音中带着扇动翅膀时那般的轻颤。

“——我爱你。”

到了第二句,出口的言语变得更加掷地有声。

降谷那时在想,一定要好好地把这份心情传达给对方,要直接地、坦率地、不加掩饰地、事无巨细地传达出来。对于两颗同样缺乏安全感的心灵而言,唯有这种言语的力量能够安抚尚在隐隐作痛的伤疤。站在貌似尘埃落定的现在,回看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简直宛如在看一段三流夜场电影,观众在离开的时候,兴许唯一的能记住的情节只有不断重复的“失去”。数不清的人和数不清的事物。

是否人类的记忆会自然而然地对痛苦产生更加深刻的反应呢?

他确实听过这样的说法,现在看来,有其道理。

正因为失去过太多,所以会对眼前所能抓住的东西本能地产生怀疑。这是真实的吗?可以触摸得到吗?会不会有一天……也像之前的那些人一样,全都离他而去了?

怀抱里所感受到的身体是带着温度的,把脸颊贴上女性柔软的胸脯,耳边也能听得到——衣物和皮肤下面,在层层血管的包裹中,有一颗健康的、有力的、鲜活的心脏正在鼓动。

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要他闭上双眼,就总是能听见沉闷的枪响,然后是举着枪的模糊人影在眼前摇晃,一会儿看见青梅竹马那双轮廓锋利的猫眼,一会儿又是邻居脸上轻盈飘渺的笑。而他分明就站在一旁,却永远阻止不了他们扣下扳机的动作。

……格|洛|克手|枪的扳机真的很难用。那个时候的稻见会稍微更加清晰地体会到这一点吗?

赤井秀一……最后终于还是做了件好事。

他简直不敢想象,如果稻见真的死了,如果她的最后一发子弹,在那个时候真的精准击中了太阳穴……会有不断涌出的血粘在她的头发上,淌在她的脸颊上。而降谷搞不好也真的会像三流电影里那种烂俗情节一样,扑过去抱住她,跪在地上,口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眼睛里不停地流泪。

但是还好、还好。

赤井秀一,做了件好事。

降谷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把女性身上淡淡的体香尽数收入鼻翼。

“加贺里……不要离开我了。”

“嗯,放心吧。之前很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了。”

金色的发丝漫过指缝,温柔的手掌轻轻抚摸着靠在胸前的脑袋,像安抚小婴儿一样安抚着充满不安的爱人。

“只有好好地活下去,才能和我爱的人……一起度过未来的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