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请记录一下姓名和联系方式,方便后续我们开展调查工作。”
后续进入现场的普通警官递了张表格,女子用一种飘飘忽忽好像过期鸡蛋散黄儿似的眼神接过笔纸埋头一通龙飞凤舞,又过了一会儿才被允许放行。
“谢谢你的热可可,还有保暖毯。”她把洒满代可可脂的毛毯还回仍旧待命的救护车,抱着一束挣扎向上的向日葵提了个小塑料袋慢慢走开,走走停停,时不时看天看地东张西望一番,就像是在医院住了太久终于被允许接触阳光那样。
小护士怀抱洋溢代可可脂味儿的毛毯目送奇怪女人从被炸毁的丸善大楼走出去,从一片阴霾走入秋日灿烂阳光,就像她怀里那束向日葵一样瞬间变得鲜活。晴空中南飞的大雁高亢鸣叫,呼朋引伴迁徙。长发女人抱着向日葵离去的背影在满地碎石瓦砾映衬下显得既脆弱又强韧,护士忽然低头揉揉眼睛,又抬头扭过去看了一眼,咧开嘴做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
废墟上也能开出向阳花朵。
此刻她的笑容与任何形容容貌的褒义词都不相关,却比之前营业用甜美微笑更加治愈。
第3章
告别几乎被彻底炸毁的丸善大厦,我做的第一件事是赶紧抬手摸摸险些被医生切掉的半张脸,还有那颗要了命的智齿。
不管怎么说,能读档重来总是件令人高兴的事儿,容我先打开电话找家最贵的私人医院给自己预定全套牙齿检查及护理套餐,谢谢。
银行账户上的数字只有被划掉一部分时才是钱,不用的话就只是一串单纯增加的字符而已。
虽说我曾经几乎落魄到快要下海去画成人漫画……但并不是没有梦想的完全体咸鱼。除了久违的激辣岩浆咖喱饭,家里还有我那倒霉作家朋友失踪前送来的几册旧手稿,被压在书桌最深处默默等待。
画手总会与写手成为好朋友,这简直是一定的。
作家为我的主角注入灵魂,我使作家的主角有了张脸生动起来。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用白捡回来的这条命挣够足以自行发书的钱,继续完成我们共同的理想——蹩脚作家想看到自己的文字印刷成册,蹩脚画家想看到自己的插画附在正经书里。
如今这个年头,无论从事什么行当都非常辛苦。作家贩卖思想的同时总得迎合大众口味弄点并不想写的细节,同样,画家面对市场这个甲方爸爸也不是那么有底气。
住院前没能实现的愿望,如今以这种让人哭笑不得的方式获得延期。这不仅仅是我的,很可能也是属于我那友人的,最后一次机会。
又一次打开手机,不用一分钟就在短短通讯录最底端找到了个勉强算是熟人的电话号码——黛真知子是我的高中同学,高中毕业后她考上早稻田大学的法学部,不像我,只想做条米虫混吃等死。
真知子大学毕业后进入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律师事务所,在所长兼诉讼届巨擘三木长一郎先生手下进行职业律师的修行……
我的意思是,我打算离婚。当然得找一位值得信任的熟人打官司。